第86章 王小妮

　　王小妮终于记起来她自己也曾是保护别人的人。

　　当脚步折返到她发现屠寨抢掠之下幸存的兄妹两个藏身的杂木堆，她终于鼓起勇气对前面领路推车的兵卒说。

　　“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好像掉了东西在后山脚。

　　这东西很重要。

　　是我爹临死之前交给我的。

　　要我好好保管。

　　所以，我得回去找。”

　　王小妮撒着不利索的谎，提到爹爹的时候，眼眸飞速涌上来泪花，在已经暗沉的夜色里散发点点光亮，却让她的谎言变得十分可信。

　　“啊？

　　是这样的吗？

　　怎么这么不小心？”

　　兵卒把眉头皱紧，又无奈道。

　　“哎。

　　行吧行吧。

　　反正事儿也办完了，你早去早回吧。

　　不然过了饭点，可别怪我这个时候没有提醒你。

　　那些人都是饿狼，可没有留饭给他人吃的习惯。

　　我走了。

　　你自己赶紧的吧啊。”

　　兵卒挥挥手，自己推车走了。

　　“嗯，好。”

　　王小妮回声越来越小，目光定定锁在兵卒身上，直到看见他的背影消失。

　　她瞬间喜上眉梢，看四下无人，天色又暗，转身冲向那堆杂木堆，没有任何预警的蛮力扒拉起来。

　　杂木块一手一个，把那对躲藏的兄妹吓得连滚带爬着鼠窜。

　　“别跑！”

　　王小妮一声低吼，一手一个将他们拽住。

　　“放开放开！

　　呀啊！”

　　兄妹当场奋力反抗，往王小妮手上咬了一口。

　　啊！

　　王小妮吃痛放手，兄妹两个当即逃窜。

　　“不许跑！”

　　王小妮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跳上扑倒兄妹俩，用身子将他们两个压在身下，一手一个捂住他俩的嘴巴，在他们后背一通自证身份。

　　“别喊！

　　别叫！

　　我是王小妮！

　　王小妮！

　　你们的小妮姐！

　　小妮姐！”

　　两兄妹这才半信半疑着配合不动并站直。

　　王小妮全过程对他们笑意温柔。

　　看见妹妹站直了，即刻伸手去拉来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她真的是小妮姐！”

　　妹妹面向哥哥面露惊喜。

　　“真的吗？

　　真的是小妮姐！

　　太好了！

　　我们得救了！”

　　哥哥兴奋地手臂抱住了妹妹。

　　“嗯！

　　你们得救了！”

　　王小妮也兴奋地回应着，机警左顾右盼以后，手指向后山说。

　　“走。

　　我带你们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嗯！”

　　兄妹两个点头答应，跟小妮快步走。

　　妹妹突然问。

　　“小妮姐？

　　阿娘也在那里吗？”

　　“这……”

　　王小妮陷入为难。

　　哥哥连忙去拽妹妹。

　　“你别着急。

　　等我们安全以后，阿娘自然会来跟我们汇合的。

　　你忘了，阿娘跑出去的时候答应过我们的。”

　　眼眸却突然落下泪来。

　　“嗯。鱼娘不问了，不问了。”

　　妹妹也跟着落泪，却非常坚强地自己抹眼泪。

　　“鱼娘很勇敢。”

　　哥哥鼓舞道，转而约定说。

　　“走吧。

　　我们赶紧跟上小妮姐。

　　这附近一定还有贼人。

　　我们不能久留。”

　　“嗯。鱼娘知道了。”

　　妹妹应着。

　　王小妮全程看着兄妹两个相互扶持的样子，鼻子一酸，手飞快往自己眼睛上抹，佯装语气平稳地回道。

　　“走吧！”

　　便一手一个领着他们往后山走。

　　王小妮一手一个，拉着他们的小手，暖暖地发烫，浑身都热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放松。

　　就在他们三人一拖二深深浅浅爬山的时候。

　　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是出来搜山的贼人！

　　“小妮姐！”

　　妹妹一声惊惧。

　　贼人也同时发现了跟他一样穿着打扮的王小妮一左一右牵着绿林寨幸存小孩还十分亲昵的模样，瞬间发现端倪地拔刀对峙。

　　“不许动！

　　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打扮成我们的模样？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你们这帮绿林寨余孽藏身之地就在这附近吗？

　　呵呵！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喂！

　　兄弟们快过来！

　　我有重大发现了！”

　　贼人当即扭头呼唤同伴，吓得王小妮当场愣住。

　　哥哥却趁贼人回头喊人之际，弯身捡起来一大块石块大喊大叫着当面朝贼人砸了过去！

　　“啊！”

　　听得贼人一声惨叫。

　　哥哥赶紧呼唤王小妮。

　　“小妮姐快跟我们一起去打他！”

　　就哇呀呀叫喊地握拳冲过去了！

　　“哇呀——”

　　妹妹闻声得令，也哇呀呀叫喊着，捏紧两个小笼包大小的小拳头跟在哥哥后边冲了上去。

　　王小妮看见他们两个小孩屁颠屁颠跑冲。

　　杀伤力和喊声成负比。

　　尖叫声刺耳，烦得贼人一掌就轻松将他们兄妹二人啪啪扇倒在地，骂骂咧咧着挥刀就要砍。

　　“啊——”

　　王小妮突然回过神来，扯嗓子尖叫一声，发出更强声纳攻击，震得贼人还有兄妹两个连忙捂住耳朵。

　　说这时迟那时快，王小妮拔出随身佩刀，一刀直插横入，将那轻敌在先又正忙着捂耳朵躲避噪音攻击的贼人腰身贯穿。

　　他口吐鲜血，满眼不可思议地手指向王小妮。

　　“你……”

　　吐出来一个单字，眼珠子一翻，就跪地面朝地地倒了下去。

　　其身后的坡下也在这时跟着传来被他刚才呼唤声唤过来的两个同伙。

　　一前一后喊着。

　　“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

　　上面有绿林寨的余孽？

　　听声音还是个娘儿们！

　　哈哈哈！

　　发财啦！

　　发财啦！”

　　就更加快了步伐。

　　“小妮姐怎么办？”

　　妹妹抹着额头惊魂未定的汗珠发问。

　　王小妮还在盯着发抖又沾满鲜血的双手，精神恍惚。

　　“哎呀！

　　快走吧！”

　　哥哥一手一个拉拽走妹妹和王小妮。

　　斜坡下方奔赴上来的贼人同伙的声音更清晰了。

　　“哈哈哈！

　　我们比谁先到？

　　谁先到谁第一个上！

　　哈哈哈！

　　开始了！”

　　就传来裹挟着兽性欲望的攀爬赛跑之音。

　　不堪的回忆跳出脑海，倒影眼前。

　　王小妮的精神陡然凝聚，恨意横生，转身将贼人尸身翻起，将大刀从贼人尸身上拔出，神态坚定交代说。

　　“你们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跑，就能找到机关研究所。

　　你们一直跑进去，一直大声喊徐老的名字，就会有人出来救你们了。”

　　拔腿便往斜坡口的草丛躲藏起来，等着贼人一露头就要了他们的命！

　　“你跑不过我！

　　我先玩！

　　我先玩！

　　哈哈哈！”

　　听得贼人一声得意。

　　脖子刚从斜坡下露出来，王小妮一刀横过去，不声不响便要了他的命。

　　“唔嗯……”

　　贼人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个事儿，就双手捂住脖子，闷声倒地。

　　在已经暗沉的夜色之下，一时之间分不出是真还是开玩笑。

　　“喂喂！

　　你这么兴奋的吗？

　　发羊癫疯了？”

　　在后边追赶上来的贼人正要俯身去扶他查看情况。

　　王小妮立身站起便挥刀劈砍而下！

　　“啊！”

　　贼人紧急拔刀相迎。

　　以肩膀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作为代价，翻滚着躲开王小妮的第一轮进攻。

　　也因此发现了是王小妮在暗处埋伏并下了手！

　　趁着晦暗的月色。

　　贼人也发现了王小妮跟他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只不过是胸肌比他们大太多了。

　　不由得四下了然，会意篾笑。

　　“原来这绿林寨也有花木兰！

　　呵！

　　可真叫我开了眼！”

　　一声佩服过后，直接出手，咔咔便王小妮挥砍而来，招招狠厉，耍得虎虎生风。

　　王小妮哪里是习过武艺之人。

　　才以刀扛一招进攻就已经被力道冲击震到大刀落地，顷刻失去了防身进攻之器。

　　再第二招进攻之时，也只能哇哇大叫着疯跑躲避，趁着居高的地形优势侥幸躲开了三轮进攻，却也给贼人趁势完全爬上坡的机会。

　　他跟王小妮处于同等水平线之上位置，进攻起来更加顺手了。

　　“哼！

　　小小女子也想跟我们男儿比肩？

　　不自量力！”

　　贼人大喝一声，挥刀起势，脚尖着地，飞速朝王小妮砍来。

　　“啊——”

　　王小妮避无可避，只能抱头大喊，眼睛闭紧。

　　“唔嗯……”

　　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呕血身亡的声音。

　　王小妮闻声睁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王爱妮！

　　笑容上脸，眼睛睁大，循声看去。

　　看见贼人真的被大刀贯穿腰部，面部扭曲，握紧大刀的手握得更紧了，咬牙使劲着，仿佛要咬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带走王小妮似的。

　　“啊！”

　　王小妮再一声尖叫，抓起身边的石块就往贼人头上砸去！

　　“啊！

　　啊！”

　　王小妮尖叫连连，一直砸，一直砸，一直砸到贼人彻彻底底倒下去，不动弹了。

　　兄妹两个相互拥抱安抚的身形也完完全全显现在王小妮面前。

　　呵。

　　王小妮笑了一声，用尽最后一道力气，将从背后插入贼人身躯的大刀拔出。

　　刀尖插地，双手紧压刀柄，借力将自己支楞起来。

　　面对危机时刻双人捉刀从背后结果了贼人的两兄妹说。

　　“走。

　　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大刀便笨拙地插入刀鞘，再度一左一右牵着他们，往后山机关研究所地下室走去。

　　穿过“绿林禁地，擅闯者死”恐吓石碑，王小妮领着兄妹二人，伸手熟练地关停了防御机关，一前一后走到了机关研究所后院，原地大喊起来。

　　“徐老——

　　徐老——

　　我是小妮！

　　我回来了！”

　　喊过几声。

　　后院假山缓缓位移开去，出现一条机关暗道。

　　“走。

　　快进去。”

　　王小妮想都没想，直接推着兄妹二人进去。

　　穿过长长的过道。

　　他们见到了领着几个幸存的婶娘在入口处蹲守防御的徐老。

　　“徐老——”

　　王小妮喜极而泣地扑上去。

　　一身不属于她的打扮之上还带着许多血渍，腰间佩戴的大刀残留的血渍正散发刺鼻的血腥味。

　　若不是朝夕相处的熟悉，徐老甚至可能也会认为眼前这个人是假冒的。

　　王小妮抹着眼泪起来正要交代救助两个兄妹的经过。

　　躲在地下室的幸存者当中突然有一个婶娘扶着一个老丈拨开人群赶过来。

　　“鱼娘！

　　鱼哥儿！

　　哎呀真是你们啊！”

　　兄妹二人便“姑姑～啊爷～”地回应了上去。

　　四人一对眼就泪如雨下，相拥而泣，体己寒暄起来。

　　“怎么就你们两个？

　　你们阿爹阿娘呢？”

　　哥哥昂首回答说。

　　“阿爹为了保护我们逃生，已经被狗头山那些贼人杀害了！”

　　“啊？”

　　“狗东西！

　　禽兽！”

　　地下室上空被骂声笼罩。

　　妹妹立即落泪如雨。

　　“阿娘说让我们躲在杂木堆下面不要动，她去去就回。

　　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姑姑，啊爷，鱼娘想要阿娘……”

　　“鱼娘……”

　　姑姑和阿爷仿佛知会了什么结果般沉默下去。

　　身后其他幸存者也集体沉默。

　　不好的预感便涌上妹妹的心头，让她仰头便哭道。

　　“阿娘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阿娘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要阿娘！

　　我要阿娘！

　　呜呼呼……”

　　哥哥当即厉声呵斥道。

　　“鱼娘不许哭！

　　阿娘走的时候交代过我们无论听见什么声音看见什么事情都不许哭，都不许哭！

　　你忘了吗？

　　不许哭！

　　你再哭，阿娘就真不回来了！”

　　吓得妹妹直接扑到姑姑怀里嚷道。

　　“阿娘死了！

　　阿娘不会再回来了！

　　姑姑，阿爷，姑姑，呜呼呼……”

　　哭得更惨了。

　　“不许哭！

　　我叫你不许哭！

　　你听见没有？

　　阿爹走了，阿娘也走了，鱼娘你要坚强知不知道？

　　你要坚强！”

　　哥哥从背后用力拽着妹妹的衣服。

　　“不要！

　　我不要！

　　我要阿娘！

　　我要阿娘！”

　　妹妹摇头拼命拒绝。

　　“哎。”

　　身后幸存者们闻声挨个抹眼泪，对山寨被屠之后大家的处境已经都有了底，屈辱心酸却又无可奈何。

　　“鱼娘。”

　　王小妮也是在这个时候将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把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拢了过来。

　　看见王小妮笑容温柔而靠谱，保证道。

　　“鱼娘的阿娘还没有死。

　　她只是躲起来了。”

　　“真，真的吗？”

　　妹妹转脸过来，被泪水打湿轮廓的眼眸里闪着怀疑的光芒。

　　王小妮便顺着蹲下来，平视她说。

　　“嗯。

　　也许阿娘这个时候是跑到哪个地方躲了起来。

　　就像是鱼娘和哥哥那个时候一样，躲在某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也不出声，所以才没被发现。”

　　“真的吗？”

　　妹妹的眼睛里闪上来一些希望。

　　王小妮便趁势飞快点头，无比肯定地回答说。

　　“是真的。

　　不信的话，鱼娘就和哥哥，还有大家，一起在地下室等着。

　　让我出去给你们找。

　　只要你们安安静静在地下室等，我一定能将你阿娘带回来。”

　　“小妮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妹妹兴奋得把脚尖都踮起来了。

　　“嗯嗯，是真的！

　　我向你保证。

　　我一定能将你阿娘带回来。

　　你和哥哥在这里和大家安安静静在地下室等。”

　　王小妮无比肯定地回答。

　　妹妹当即兴奋插话。

　　“就像是我和哥哥在杂木堆下等的那样安安静静的吗？”

　　王小妮怔了一下，笑着抚摸她的脑袋说。

　　“对。

　　就像是在杂木堆下等的那样安安静静。”

　　“那鱼娘从现在开始就不哭了，也不闹了。”

　　妹妹连连保证起来，左右开弓去抹眼泪，而后挨个问候她幸存的亲人。

　　“姑姑，阿爷，还有哥哥，鱼娘再不哭了。”

　　哥哥一手替她抹了没有干净的眼泪，回道。

　　“嗯。

　　我们要听阿娘的话，要坚强。

　　往后，我们兄妹两个要坚强的活下去。

　　往后我也会好好保护好你，好好照顾你的，鱼娘。”

　　哥哥突然一声哽咽，泪便落了下来。

　　“哥哥。”

　　妹妹喊一声，泪如雨下，张开双臂就抱了上去。

　　身后的众人当即暗暗低头抹泪，对王小妮那番骗小孩的话心知肚明。

　　王小妮却无比坚定地站直身子，面对众人说道。

　　“大家在这地下室好好躲着。

　　我王小妮现在就出去救人。”

　　说完便转身。

　　“诶小妮。”

　　众人伸手欲阻止。

　　徐老更是卖力推着轮椅上来阻拦。

　　“小妮。

　　外边凶险异常！

　　你一个女儿家家的能回来就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可千万不要再出去了呀！

　　这王爱妮她都还没。

　　诶，小妮……”

　　王小妮便不顾阻拦地自己冲出去了。

　　一出来。

　　夜晚山顶冷冽的寒风扑面，王小妮突然觉得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一般，四下警惕着赶往合力绞杀三个贼人的小山坡之处，使着蛮力，一个挨一个将他们拖拽到小山崖边推下去！

　　毁尸灭迹。

　　迎着小山崖自下而上的冷风，王小妮喘着虚弱的气息，笑得很开心。

　　远眺山下寨子主居住区被烧杀抢掠之后的烽火，王小妮意识到她必须要勇敢起来，必须要马上回到王爱妮身边，协助王爱妮将这群属于神武大将军部下精锐小分队，受神武大将军指使扮成狗头山寨民来屠寨的贼人驱赶出去，干脆将这件事情将错就错，将王爱妮捧成大英雄！

　　只属于她的大英雄！

　　哪怕失败了，那也要和王爱妮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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