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图穷匕见

　　“老板”二字，如同冰锥，刺破了石殿内凝固的空气，也刺穿了林深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张明远的叔叔“影幢”真正的幕后主宰。那个母亲笔记中提到的、何伯临死指认的、“守辰人”的叛徒。他就这样突兀地、却又仿佛理所当然地出现了，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掌控一切的从容。

　　林深、沈瑶和阿吉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找到“秘库”而升起的一丝希望。前有虎视眈眈的强敌，后有刚刚触发的致命机关，退路已断。

　　张先生（“老板”）缓缓踱步上前，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林深苍白而愤怒的脸，又瞥了一眼他肩膀上渗血的绷带，轻笑道：“看来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也多亏了他，才能把你们请到这里来。”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石台那尊黑色玉像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贪婪，有追忆，甚至还有一丝敬畏。但很快被彻底的冷漠取代。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玉像右手掌心那卷金属卷轴，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知道这是谁吗？”他像是在问林深，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是我们‘守辰’一脉，第三代掌书人，也是最大的叛徒，张临渊。”他的指尖点着玉像虎口的疤痕，“也是我的曾叔祖。”

　　林深心中巨震，这玉像雕刻的竟然是“守辰人”的先辈，还是叛徒？张先生竟是他的后代？难怪他对这里的机关和秘密如此了解，这是家族内部的传承和背叛？

　　“他痴迷于‘时序之源’的本相，妄图勘破生死轮回的终极奥秘，甚至不惜篡改‘序簿’，引动地脉，差点酿成大祸。”张先生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鄙夷和理解的意味，“最终被当时的大护法林玄联合众人镇压，封禁于此。这卷轴......”他轻轻拿起那卷金属卷轴，“就是他当年篡改的‘序簿’残页，以及他关于‘源血’力量的研究手札。也是指认他罪行的铁证。”

　　他晃了卷轴，看向林深，笑容变得诡异：“当然，现在它也是开启真正力量的钥匙之一。林婉穷尽一生想毁掉它，守护那可笑的‘平衡’。可惜，她不明白，力量本身并无对错，关键在于谁掌控它，用它来做什么。”

　　“所以你就像你的祖先一样，也想掌控它？不惜背叛‘守辰’的职责，杀害同门，组建‘影幢’？”林深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母亲和何伯的死历历在目。

　　“背叛？”张先生嗤笑一声，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狂热，“什么是背叛？墨守成规，眼看着沧海桑田、力量蒙尘，才是对先祖智慧最大的背叛。‘守辰’的职责是观察和引导？笑话！那是懦夫的自欺欺人，真正的‘守辰’，应该是掌控！是主宰！是利用这超越凡俗的力量，重塑秩序，建立属于我们的时代！”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石殿：“‘时序之源’的力量，不该被埋没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它应该照耀这个世界，而我将成为它的代言人，张临渊前辈未竟的事业，将由我来完成。”

　　彻底的疯狂，林深看着眼前这个被权力欲吞噬的男人，心中一片冰冷。母亲守护的“平衡”，在对方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你引我们来，就是为了这卷轴？”林深强迫自己冷静，寻找生机。对方人多势众，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不仅仅是。”张先生将卷轴揣入怀中，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深，“卷轴是钥匙，但还需要祭品。足够分量的、与‘时序’有着深刻羁绊的‘心源之血’，才能最有效地激发‘源血’的共鸣，降低融合的风险。”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缓缓扫过林深和沈瑶，“林婉的儿子，还有这位身上带着‘源眼’气息的小姑娘，再合适不过了。”

　　他要拿他们做祭品，林深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将沈瑶护在身后。阿吉也怒吼一声，举起砍刀，挡在前面。

　　“啧啧，勇气可嘉。”张先生摆了摆手，他身后的四名黑衣人立刻上前一步，手中出现了精钢短棍和绳索，显然打算活捉。

　　“等等！”林深急中生智，大声喝道，“你以为你拿到就是真的吗？何伯临死前说过，真正的‘序簿’残页，早就被林玄先祖调包了。这玉像手里的，不过是诱饵，真正的证据，藏在别处，你就算拿到它，也打不开‘源血’之锁，反而会触发最后的自毁机关。”

　　这话半真半假，是他根据母亲笔记的暗示和眼前局势的急智编造，旨在拖延时间和制造混乱。

　　果然，张先生闻言，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生性多疑，尤其是涉及先祖秘辛和林玄、林婉这些对手的后手。他再次看向玉像手中的卷轴，又看向林深，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胡说八道！”他厉声道，但语气已不如之前肯定。

　　“是不是胡说，你大可以试试。”林深强作镇定，冷笑道，“看看是你先得到力量，还是我们先被这‘秘库’的怒火吞噬，就像你的曾叔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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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瞬间紧绷。张先生死死盯着林深，似乎在权衡风险。那四名黑衣人也停下了脚步，等待指令。

　　就在这时，一直被林深护在身后、因恐惧和虚弱而沉默的沈瑶，忽然轻轻拉了拉林深的衣角，用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说：“林深，那玉像的眼睛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什么？林深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望向玉像的双眼。那是由两颗墨绿色宝石镶嵌的眼眸，原本空洞地望着前方，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真的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流光？是错觉？还是？

　　就在他凝神细看的瞬间“咔嚓、嘎啦。”

　　一阵更加清晰、更加密集的机括转动声，突然从石台下方、以及大殿四周的墙壁内传来，整个石殿开始轻微震动，穹顶有灰尘簌簌落下。

　　“不好！机关真的被触发了！”张先生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林深的话是真是假，厉声喝道，“抓住他们！快撤！”

　　他意识到，无论林深所言虚实，此地的机关显然因为他们的闯入和对玉像的触动而被激活了，必须立刻离开。

　　黑衣人立刻扑上，阿吉怒吼着挥刀砍向最先一人，却被对方轻易格开，一脚踹中小腹，痛呼倒地，林深将沈瑶推向一根石柱后，自己捡起地上一块碎石，迎向另一名黑衣人。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尊玉像底座，悄然滑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一本薄薄的、颜色古旧的绢册，从暗格中滑出一角，那才是真正的......沈瑶眼尖，恰好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林深！玉像下面！”她失声惊呼。

　　但此刻林深正被一名黑衣人缠住，根本无法脱身。张先生也听到了喊声，目光瞬间投向玉像底座，看到了那本绢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光芒“真正的，在我这！”他狂喜地扑向玉像。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绢册的刹那“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石台连同玉像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炽热的气浪夹杂着硫磺味冲天而起。同时，大殿四周的墙壁上，数块巨石轰然落下，砸在地上，封堵了部分出口，整个石殿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彻底崩塌。

　　真正的自毁机关启动了，不是因为卷轴，而是因为玉像被移动了。或者说，是因为张先生试图夺取暗格中的绢册，触发了最后的警戒。

　　“啊！”张先生惨叫一声，随着塌陷的石台向下坠去，幸好他反应极快，一只手死死扒住了黑洞边缘，那本绢册，则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他带来的两名黑衣人闪避不及，直接掉入黑洞，瞬间被吞噬，另外两名也被落石阻隔，自身难保。

　　大殿内烟尘弥漫，乱石飞溅，如同末日。

　　“走！”林深趁此机会，拉起被震倒在地的沈瑶，又拽起受伤的阿吉，凭着记忆冲向唯一一个尚未被完全堵死的偏殿小门，那是他们来时注意到的一个可能出口。

　　身后是张先生绝望的咆哮和石殿持续崩塌的轰鸣，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入黑暗的通道，拼命向前奔跑，通道也在震动，不断有碎石落下。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巨响，三人才瘫倒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岔路口，精疲力尽，浑身伤痕，心有余悸。

　　“秘库”毁了？张先生死了吗？那本真正的绢册又是什么？无数疑问和劫后余生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过气，通道另一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张明远那熟悉而气急败坏的声音。

　　“叔叔！你在里面吗？刚才的动静怎么回事？”

　　张明远竟然在这个时候赶到了，他带着人堵住了出口。

　　刚刚摆脱了“老板”，又落入了“无面”的包围，真正的图穷匕见，他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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