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阴兵扩编需功德，顾昭巧计收民心

　　顾昭站在院门口，望着沈青竹的马蹄扬起的尘土渐渐消散。

　　识海里那道阴恻恻的声音又响起来时，他的眉心微微一跳——白无常的声音像碎冰碾过石板：殿主，阴兵库里的阴魂只剩三百。若遇上三千以上的活兵，怕是连个照面都撑不住。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指腹还残留着方才触碰镇魂殿时的凉意。

　　前世作为战术大师时，他最擅长计算兵力配比，此刻却比任何一场现代战役都棘手——阴兵虽能夜袭、能穿壁，但终究是来的力量，数量才是硬伤。

　　山后乱葬岗里倒有不少冤魂。白无常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只是那些亡魂怨气太盛，直接收进阵里怕是要反噬。

　　顾昭的目光扫过村口的老槐树，几个孩童正围着树桩玩石子，其中一个小丫头摔了跤，立刻有个戴斗笠的妇人上前抱起她，用帕子擦着膝盖上的泥。

　　他忽然想起昨夜替村民驱走马匪时，那个被砍断胳膊的老汉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求你让我看看孙儿成家——怨气的根源，不正是这些未了之愿？

　　去取孟婆汤。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笃定，我要替那些亡魂解了执念。

　　白无常的身形在识海里显化，素白的长舌卷了卷：殿主可知，每次读取亡魂记忆都要耗功德？万一遇到凶魂......

　　乱世里哪有真正的凶魂？顾昭转身回屋，从床底摸出个青釉瓷瓶，不过是些被世道逼得走投无路的苦人罢了。

　　他将瓷瓶往怀里一揣，又抓起案头那本批注得密密麻麻的《孙子兵法》，去村外的乱葬岗，设坛。

　　乱葬岗的风裹着腐叶味吹过来时，顾昭正将三炷香插在临时搭的木案上。

　　香灰打着旋儿落在黄表纸上，他捏起朱砂笔，在纸人眉心点了个红点——这是引魂术的关键。

　　出来吧。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空气里的阴翳。

　　最先飘出来的是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脖颈处还留着刀痕。

　　他刚现形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却被顾昭甩出的镇魂符钉在半空。

　　顾昭拧开瓷瓶，将孟婆汤淋在纸人上：你生前最挂心什么？

　　汉子的戾气突然散了大半，血泪顺着刀痕往下淌：我...我是被马匪抓去当苦力的，他们说只要挖完矿就放我回家。可等矿挖完了，他们把我们全杀了......我媳妇还在村口等我，她怀着身子......

　　顾昭的指节攥得发白。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唰唰记下：马匪窝点，青牛岭；苦工家属，南坡村，共十七户。然后抬头对那汉子道：我替你送封信回去，告诉她你没抛妻弃子。等怨气消了，我送你去轮回。

　　汉子的身形开始变淡，临走前突然跪下来：大...大恩不言谢。

　　第二日清晨，当陆九娘背着药箱经过乱葬岗时，正看见顾昭蹲在土堆前烧信。

　　纸灰被风卷起来，落在他肩头，像撒了把星星。

　　顾猎户这是在做法事？她故意提高声音，药箱上的铜铃叮铃作响。

　　顾昭回头，见是前日替自己包扎过伤口的游方郎中。

　　她穿月白衫子，发间插着根木簪，腕上的银镯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和那些见了阴事就躲得远远的村民不同，这女子眼里只有探究，没有恐惧。

　　陆姑娘不害怕？他起身拍了拍裤腿的土。

　　怕什么？陆九娘掀开药箱，取出个青瓷碗，我见过太多人死不瞑目，能替他们了心愿的，都是活人该做的善事。她舀了碗温水递过去，我昨日替张阿婆扎了针，她的风湿好了大半。我可以在村里义诊——活人少受苦，亡魂自然少怨气。

　　顾昭接过水碗，指腹触到碗壁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现代维和时，医疗兵背着药箱穿梭在战火里的身影。他笑得温和，今日起，村东头的老祠堂腾出来给陆姑娘，我让赵三去搬张桌子。

　　三日后，老祠堂里飘着艾草香。

　　陆九娘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光，赵三蹲在门槛边帮她磨药，磨杵撞击药钵的声音混着村民的道谢声，像首热闹的曲子。

　　顾昭站在廊下，看着里间的小娃娃抓着陆九娘的银镯不肯放，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气声。

　　顾兄弟！赵三抹了把汗，手里攥着块黑黢黢的铁疙瘩，我琢磨着，光靠你做法事、陆姑娘治病，总少了个念想。要不咱修座碑？就立在村口老槐树下，把这些年死的兵啊民啊都刻上去，让他们知道......有人记着。

　　他的脸涨得通红，铁砧上的火星子还粘在衣襟上。

　　顾昭望着他掌心的铁疙瘩——那是他用废铁熔铸的碑首雏形，刻着歪歪扭扭的二字。

　　顾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写碑文，你带人采石。要选最硬的青石板，刻深些，莫让风雨磨淡了名字。

　　七日后，镇魂碑落成。

　　青石板有两人高，碑身密密麻麻刻着名字，从战死的戍边卒到被山贼杀害的货郎，甚至连去年冬天冻死的讨饭老妇都有。

　　顾昭站在碑前，指尖抚过李二狗，南坡村，苦工几个字——正是那日乱葬岗的汉子。

　　启阵。他低喝一声，掌心按在碑身的阴阳鱼纹上。

　　识海里的镇魂殿突然震颤，无数幽蓝光点从碑底涌出，在半空聚成阴兵模样。

　　白无常手持哭丧棒，带着新化的阴兵列成三排，甲胄相撞的轻响像秋夜的雨。

　　末将白无常，率阴兵六百，听候殿主差遣。

　　顾昭望着整肃的队列，眼角微微发烫。

　　他转头看向人群，陆九娘正被几个妇人围着塞鸡蛋，赵三举着铁锤冲他咧嘴笑，连最开始怀疑他是邪道的王老汉都捧着香烛跪在碑前。

　　山风掠过碑顶，二字被吹得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猎户村外的山林里，沈青竹将玄铁剑插回鞘中。

　　她藏在树后，望着碑前的人群和那排若隐若现的阴兵，手指轻轻抚过怀中的镇魂令牌。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脸上，照见她嘴角那抹极淡的笑——这次，她没再急着离开，反而解下腰间的暗卫腰牌，用匕首在背面刻了道痕。

　　顾昭。她对着风轻声说，你要的，我帮你。

　　林深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

　　有细碎的脚步声从更深处传来，裹着未散的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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