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漕运疑云与癸卯暗线

　　杜安净身入宫的年份是癸卯年！

　　赵化带来的这个发现，像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慈宁宫深处最幽暗的角落，却也映照出更令人心悸的狰狞轮廓。如果“癸卯”这个代号真的与入宫年份相关，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宫闱深处，可能潜伏着一批在特定年份被挑选、安插进来的人！他们像沉睡的毒蛇，听命于某个未知的主脑，随时可能被唤醒，给予致命一击！而杜安，只是其中暴露的一条！太后身边，到底还藏着多少这样的“癸卯”？刘保会不会也是？甚至……更多？

　　这个猜想让林锋然遍体生寒，仿佛置身于蛇窟之中。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坐着的龙椅之下，是何等的危机四伏，暗流涌动。

　　“查！给朕彻查！宫中有记载的，所有癸卯年入宫的太监、宫女，无论现任何职，身处何宫，全部给朕秘密列出名单，暗中监控！重点查他们与宫外的联系，特别是与惠王府、白莲教可能的关联！”林锋然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这是釜底抽薪的清查，但工程浩大，且极易打草惊蛇。

　　“臣明白！只是……宫内人员庞杂，年代久远，查证需要时间，且……”赵化面露难色。

　　“朕知道困难！但必须查！”林锋然打断他，眼神狠厉，“先从有品级、尤其在要害部门当差的查起！慈宁宫、司礼监、御马监、内府监，一个不漏！”

　　“臣遵旨！”赵化感受到了皇帝的决绝，咬牙领命。

　　安排完宫内这条骇人听闻的暗线调查，林锋然的思绪又回到了漕运上。白莲教勾结漕运官员，其图谋必定惊天！漕运是京城命脉，一旦有失，不需外敌攻打，城内自乱！

　　“漕运那边，有什么新发现？”他强压着对“癸卯”的恐惧，追问漕运之事。

　　“回陛下，我们监控那个漕运属官数日，发现他近日行为诡秘，与几名背景复杂的粮商过从甚密，而且……似乎在暗中查询今年江南漕粮北上的具体行程、押运人员以及……沿途关卡换防的时日！”赵化的回答证实了林锋然的担忧。

　　查询漕粮行程和关卡换防？这是要动手的信号！他们想在漕运线上做文章！劫粮？还是更恶毒的投毒、散布瘟疫？

　　林锋然倒吸一口凉气！必须阻止他们！

　　“立刻密令漕运总督和沿途各省巡抚、守备，加强漕粮护卫，变更原定行程和口令，严格盘查可疑人员！但理由要妥当，就说……就说为防止石亨残部或瓦剌细作破坏！”林锋然快速下令，“同时，给朕盯死那个属官和与他接触的粮商，设法拿到他们密谋的具体证据！要人赃并获！”

　　“是！陛下！还有……”赵化补充道，“我们的人冒险潜入那属官的书房，发现了一份他手抄的、关于漕船结构弱点的笔记，还有……几张绘制粗糙的漕运路线图，上面在一些险要河段做了标记！”

　　证据越来越清晰了！对手的目标就是漕运！

　　巨大的危机感让林锋然暂时压下了对“癸卯”的恐惧。他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疯狂地处理着各方送来的情报，下达指令，调动资源，全力应对漕运线上的潜在威胁。他几乎不眠不休，眼中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亢奋又极度疲惫的状态。

　　在这巨大的压力下，他越发感觉到江雨桐那份“以才学侍君”的奏疏和注解带来的慰藉和力量。她似乎总能预判到他的需求。在他为漕运事烦心时，她送来的典籍摘要中，恰好有几段关于前朝治理运河、平定漕工骚乱的案例分析和策略总结，言辞精辟，切中要害。在他因“癸卯”之事而心生寒意时，她注解的《鬼谷子》箴言“察人之心，观其言行，洞其虚实”，又仿佛是在提醒他冷静观察，勿先自乱。

　　这种无声的默契和支持，成了林锋然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精神锚点。他几次想召见她当面商议，但都忍住了。既是为了遵守“谨守分寸”的约定，也是怕频繁接触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危险。他只能通过舒良，送去一些宫廷珍本或新进的贡茶，以示心意。

　　然而，林锋然这般如临大敌、频繁调动兵马暗探的举动，尽管尽量隐秘，还是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朝堂之上，关于“陛下近日调动频繁，所为何事”的窃窃私语开始出现。连深居后宫的皇后，也委婉地询问他是否边关又有变故，眉宇间充满了担忧。

　　林锋然只能以“肃清石亨余孽，严防瓦剌异动”为由搪塞过去。但他心里清楚，纸包不住火，若不能尽快拿到确凿证据，粉碎阴谋，这种紧张状态迟早会引发更大的猜疑和恐慌。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林锋然正对着一幅漕运图苦苦思索，赵化再次带来了突破性的消息，这次，他的脸上混合着兴奋和凝重。

　　“陛下！我们抓到一个企图偷偷混入漕运码头粮仓的细作！在他身上搜出了火折子和一小罐火油！严刑拷打之下，他招认是受那名漕运属官指使，准备在漕粮入库时纵火制造混乱！而且……他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他们的行动代号……就是‘癸卯’！说是要在‘癸卯日’动手！”

　　行动代号是“癸卯”！动手时间是“癸卯日”！

　　林锋然霍然起身！漕运阴谋与“癸卯”代号彻底重合了！这不是孤立事件，这是同一张阴谋大网的一部分！杜安是“癸卯”，漕运行动也是“癸卯”！这背后必然有一个统一的指挥！

　　“癸卯日是哪一天？！”林锋然急问。

　　“根据招供，是……是本月二十八日！距现在还有九天！”赵化答道。

　　九天！时间紧迫！

　　“好！很好！”林锋然眼中寒光一闪，“既然知道了时间地点，那就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传令下去，外松内紧，漕运码头一切如常，暗中设下埋伏！朕要看看，这个‘癸卯’到底是谁！”

　　“臣遵旨！还有……”赵化压低声音，“根据那细作模糊的描述，指使他的‘上峰’，似乎是个……声音有些尖细、举止有些阴柔的中年人……像是……像是宫里出来的！”

　　宫里出来的太监！参与漕运阴谋！林锋然的心脏狠狠一揪！慈宁宫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刘保？还是其他“癸卯”？

　　“给朕盯死刘保！还有名单上所有癸卯年入宫、有可能接触宫外的人！”林锋然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就在林锋然全力布局，准备在漕运码头收网之时，一场他意想不到的风波，却悄然逼近了西暖阁。

　　这天下午，舒良神色慌张地来报：“皇爷，不好了！宫中……宫中突然流传起一些混账话，说……说江姑娘之所以能留在宫中，是因为……因为她向陛下进献了某种……某种有伤风化的‘闺阁秘戏图’和……和媚药！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图册的名目和药材名字都编造出来了！简直……简直不堪入耳！”

　　“什么？！”林锋然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筒乱跳！这污蔑太过恶毒下作！不仅攻击江雨桐，更是将他描绘成了一个沉迷女色的昏君！这绝对是有人故意散播，想彻底搞臭江雨桐的名声，逼他不得不将其驱逐出宫！

　　“查！给朕查出源头！朕要扒了他的皮！”林锋然怒吼道，气得浑身发抖。他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因为对方察觉到了他在漕运上的部署，无法正面阻止，便想用这种卑劣手段扰乱他的心神，甚至逼他自断臂膀！

　　他第一时间想去看望江雨桐，安慰她，但脚步刚迈出又停住。此刻前去，只会坐实流言，给她带来更多关注和伤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舒良吩咐：“立刻去西暖阁，传朕口谕，就说……就说朕近日阅览典籍，甚有所得，劳她费心。另赐蜀锦两匹，新茶一斤，以示嘉奖。什么流言蜚语，一字不准提！加强西暖阁守卫，若有闲杂人等靠近，一律拿下！”

　　他要用自己的态度，表明对江雨桐的信任和维护，同时冷处理流言。

　　舒良领命而去。林锋然独自在殿内，心乱如麻。他既担心江雨桐听到这些污言秽语会承受不住，又愤怒于对手的毫无底线。这种针对个人品行的恶毒攻击，比朝堂上的弹劾更难防范，也更能伤人。

　　傍晚，舒良回来复命，脸色稍霁：“皇爷，口谕和赏赐都送到了。江姑娘……神色如常，只谢了恩，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请陛下保重龙体，勿以小事为念。” 舒良顿了顿，低声道，“奴婢瞧着……江姑娘眼眶有些红，但……很是镇定。”

　　林锋然心中一痛，他能想象她强作镇定的模样。这份坚韧和通透，让他既心疼又敬佩。

　　“知道了。”他挥挥手，心中对幕后黑手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然而，就在他以为暂时稳住了宫内局势，全力准备应对九日后的漕运危机时，赵化连夜送来的另一份密报，却像一记重锤，砸得他头晕目眩！

　　“陛下！紧急军报！宣府镇守太监八百里加急！瓦剌太师也先，亲率五万铁骑，突袭宣府外围镇堡，攻势猛烈！宣府告急！也先还遣使送来信函，言辞傲慢，声称……声称若陛下不应其要求，便要踏平宣府，直逼京师！”

　　瓦剌也在此时大举进犯？！

　　林锋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内忧未平，外患又起！漕运阴谋、宫中暗线、慈宁宫疑云、白莲教、惠王……现在又加上瓦剌大军压境！这简直是天要亡我大明？！

　　（第5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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