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名为“节奏”的毒药

　　场边的乌养系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对面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懒散的布丁头二传手。

　　刚才那一分，给他的冲击远比任何一记重扣都要大。那不是力量的碾压，也不是速度的突破，而是一种智力上的、近乎羞辱的降维打击。

　　就像一个精于计算的棋手，悄无声息地在棋盘上布下陷阱，然后看着对手一步步走进死局。

　　“可恶……”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能感觉到，场上队员们的士气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压力迅速侵蚀。那不是被打败的愤怒，而是一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无力感。每一次拼尽全力的进攻，都被轻描淡写地接起；每一次竭尽全力的防守，最终都会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破绽而崩溃。

　　这种感觉，是毒药。

　　“教练。”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乌养系心转过头，看到北川圭正凝视着球场，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即将出鞘的手术刀。

　　“你也看出来了吧。”乌养系心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的。”北川圭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孤爪研磨不是在攻击我们某一个点，他是在攻击我们整个防守‘体系’本身。”

　　“体系？”旁边的武田一铁老师扶了扶眼镜，有些不解。

　　北川圭的视线依旧锁定在音驹的半场，解释道：“刚才那个暂停，我建议西谷前辈和大地前辈调整站位，是为了应对福永前辈的飘球。这个‘补丁’在静态防守时是有效的。但音驹通过连续不断的进攻，制造了漫长的多回合攻防，也就是‘动态’的局面。”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乌养和武田的耳中。

　　“在高强度的动态防守中，队员们会下意识地依赖自己最熟悉的习惯。西谷前辈的习惯是覆盖更广的范围，而大地前辈的习惯是相信自由人。我给出的新指令，和他们根深蒂固的旧习惯，在那个极限的瞬间产生了零点几秒的冲突。孤爪研磨捕捉到的，就是那个转瞬即逝的冲突。”

　　乌养系心倒吸一口凉气。

　　他明白了。北川圭的分析，精准地揭示了音驹那令人窒息的打法背后的逻辑。

　　研磨不是在找寻破绽，他是在“制造”破绽。

　　他用最基础、最稳健的“连接”，不断地给乌野施加压力，迫使乌野的防守体系在高负荷下运转，直到那个新植入的“补丁”与原有的“系统”发生排异反应。

　　“那……那该怎么办？”武田老师焦急地问。

　　北川圭的目光，从孤爪研磨身上，缓缓移到了他身前的队友们身上。夜久卫辅，黑尾铁朗，福永招平……

　　“我们不能再陪他们‘玩’了。”北川圭的声音沉了下来，“音驹的强大，建立在夜久前辈完美的一传和孤爪研磨冷静的大脑之上。只要一传到位，研磨就能随心所欲地调动攻手，把我们拖入他最喜欢的、慢节奏的拉锯战里。”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想破局，就要打碎他们的节奏。用我们最不讲道理的方式。”

　　乌养系心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球场上，音驹的发球权。

　　发球的是他们的主攻手，山本猛虎。他没有选择跳发，而是用了一记势大力沉的上手大力发球，目标直指乌野的后排中央。

　　“我来！”泽村大地怒吼一声，迎着球冲了上去。

　　他将刚才失分的所有郁闷都发泄在了这次接球上。双臂绷紧，身体下沉，用一个极其标准的姿势，将球稳稳地垫了起来。

　　“好一传！”菅原在场下喊道。

　　排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飞向网前的影山飞雄。

　　“跟上！”

　　“左边！”

　　音驹的防守队员迅速移动，黑尾和犬冈已经做好了并拦的准备。在他们看来，这又将是一轮熟悉的攻防。

　　然而，影山飞雄的眼神，却冰冷得吓人。

　　他甚至没有去看对面的拦网，就在排球即将到达最高点的瞬间，他的身体向后一仰，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翻折！

　　不是传给左翼的东峰，也不是右翼的田中！

　　一道橙色的闪电，从所有人的视野死角里，猛地窜了出来！

　　日向翔阳！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朝着影山托出的那个点，挥出了手臂！

　　怪人快攻！

　　那个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被音驹用各种方式限制、拆解的，乌野最原始、最野蛮的武器！

　　黑尾铁朗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刻转身起跳，但已经晚了。

　　太快了！

　　快到超越了思考，超越了反应！

　　“咚！”

　　排球像一颗黑色的流星，砸穿了音驹的球场，狠狠地弹在了地板上。

　　15：21。

　　整个体育馆，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极速快攻给震慑住了。

　　“好……好耶——！！”日向落地后，过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振臂高呼。

　　“干得漂亮，呆子！”影山低吼道，脸上却难得地没有了烦躁。

　　对面的孤爪研磨，第一次微微睁大了他那双猫一样的眼睛。

　　刚才那一球，他完全没有预判到。

　　不，应该说，是在他的“游戏规则”里，乌野不应该在这个时机，使用风险如此之高的战术。但他们偏偏就用了。

　　就像一个正在精心布局的棋手，被对手掀翻了棋盘。

　　“哔——！”

　　猫又教练在场边，果断地请求了暂停。

　　乌野的队员们走下场，脸上还带着一丝激动。

　　“都听着！”乌养系心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刚才那一球看到了吗？那才是我们的打法！不要再跟着那只猫的步调走了！”

　　他指着对面的半场，几乎是咆哮着说：

　　“音驹想让我们一直接球、防守，直到我们自己崩溃！我们偏不！从现在开始，发球！用你们最强的发球，去冲击他们的后排！不要怕失误！目的不是得分，是破坏他们的一传，不让他们的二传手舒舒服服地站着传球！”

　　他的目光扫过东峰旭和影山飞雄。

　　“然后是进攻！”他转向日向，“用你们最快的速度，去撕裂他们的防线！不要去想什么战术，什么配合！影山，把球传给最能得分的人！我们要用最纯粹的速度和力量，把他们引以为傲的‘连接’，彻底打断！”

　　乌野的队员们，眼神渐渐变了。

　　迷茫和疲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燃起的、原始的斗志。

　　暂停结束，双方重新回到场上。

　　轮到乌野的发球，东峰旭走到了发球线后。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不再犹豫。他看到的不是得分，而是破坏，他将球高高抛起，全力助跑，起跳。

　　“砰！”排球带着千钧之力，朝着音驹的后排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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