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月低语·螺旋的价码（二）

　　西里尔子爵那优雅而充满诱惑的“合作”提议，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在破碎走廊的冰冷空气中弥漫。

　　他紧锁着巴特，等待着一个权衡利弊后的回应：臣服、交易，或是……更激烈的反抗。他自信抛出的筹码足够诱人：解决麻烦，提供庇护，甚至在这座血月之都获得一席之地。

　　然而，巴特的回应，彻底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期。

　　没有权衡，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就在西里尔子爵话音落下的瞬间。

　　巴特动了。

　　不是拔剑，不是后退，而是毫无征兆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如同山岳倾轧，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那不足三米的距离，西里尔子爵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暗银面具上冰冷的反光，以及那瞳孔深处……如同绝对零度般冻结的漠然。

　　太快，太突然了，完全违背了谈判的常理。

　　西里尔子爵俊美的脸上，那精心维持的优雅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真实的裂痕，源自古老血族的战斗本能瞬间被激发，他周身的血能如同沸腾的岩浆般轰然爆发，试图形成强大的防御力场和震慑威压。

　　但，晚了。

　　巴特的左手，那只拎着滴血布包的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闪电般抬起，目标并非西里尔子爵的要害，而是他那一头如同流动夜色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

　　这个动作是如此诡异，如此不合常理！以至于西里尔子爵那千锤百炼的战斗反应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他预想了无数种攻击方式：拔剑、拳脚、能量冲击……唯独没有想到对方会伸手抓向他的……头发？！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错愕间。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最锋利的剃刀刮过锦缎的声响。

　　巴特的手指并未真正触及西里尔子爵的头皮，而是在距离他左侧鬓角上方数寸的位置，凌空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看不见的暗银色能量细线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缕柔顺、冰凉、如同上等丝绸般的纯黑色发丝，被无形的力量齐根切断，断口平滑如镜，闪烁着微弱的暗色光泽，这缕断发并未飘落，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瞬间卷走。

　　目标达成，巴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滑退，瞬间回到了302门口的原位，快得仿佛刚才的突进只是一个幻觉。

　　整个过程，从突进到出手再到退回，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到西里尔子爵爆发的血能威压才刚刚成型，伊莉丝的黑骑士双刃依旧紧握着。

　　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西里尔子爵僵立在原地，暗金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暴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左侧鬓角上方传来的、一丝极其细微的凉意，那是头发被切断后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拂过那个位置，触手光滑，一小片头皮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引以为傲的、象征古老贵族仪容的完美发型……被破坏了，被一个他视为“牲畜”的人类……用如此轻蔑、如此侮辱性的方式。

　　这比直接砍他一刀更让他无法接受，这是对他身份、地位、以及血族尊严最赤裸裸的践踏。

　　“你……！”西里尔子爵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失去了所有的优雅磁性，只剩下如同野兽般的嘶哑。

　　他周身沸腾的血能如同失控的火山，暗红色的能量涡流在他体表疯狂旋转，散发出恐怖的高温和毁灭气息，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融化变形，走廊两侧的墙壁在威压下簌簌落灰，破碎的门洞内，伊莉丝撑起的微弱圣光护盾剧烈波动，露比更是被这股纯粹的恶意压得几乎窒息。

　　然而，就在西里尔子爵的怒火即将化作毁灭性的攻击，将这层楼连同所有人一起撕碎的瞬间。

　　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到极致的吞噬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扼住了他爆发的核心。

　　是圣骸螺旋。

　　那柄悬在巴特身旁的魔剑，此刻正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狂喜的贪婪嗡鸣，暗银的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剑身上所有的痛苦之眼浮雕全部睁开到极致，流露出赤裸裸的、如同饕餮看到盛宴般的饥渴光芒。

　　它锁定的目标，正是西里尔子爵因暴怒而毫无保留地爆发出的、精纯而强大的古老血能。

　　那股恐怖的吞噬力场，比在站台时强大了何止十倍，如同一个骤然打开的、通往虚无本身的深渊巨口，西里尔子爵释放出的狂暴血能，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疯狂地被那无形的漩涡撕扯、牵引、吞噬。

　　“呃啊——！！！”

　　西里尔子爵发出一声痛苦而惊怒的闷哼！他感觉自己体内流淌的力量本源，如同被无数根冰冷的吸管同时插入，力量在飞速流失，灵魂都传来被强行剥离的剧痛，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法抗拒的掠夺，他引以为傲的古老血能，在那柄魔剑面前，竟然如同最美味的补品。

　　他拼命地想要收回力量，稳固本源！但暴怒之下的全力爆发，如同泼出去的水，想要瞬间收回谈何容易，圣骸螺旋的吞噬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住他外泄的能量洪流，疯狂吮吸。

　　短短两三秒钟，西里尔子爵那恐怖的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萎靡下去，他周身沸腾的暗红血能光芒黯淡了大半，俊美的脸庞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死灰。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暗金的竖瞳中，愤怒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痛苦、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恐惧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巴特的那柄依旧在疯狂吞噬、发出愉悦嗡鸣的圣骸螺旋，如同在看一头苏醒的、来自深渊的凶兽。

　　巴特站在原地，仿佛刚才的突进和引发血族子爵力量失控的行为与他无关。他缓缓抬起左手，那只刚刚凌空“剪断”了西里尔一缕黑发的手。此刻，他的拇指和食指指尖，正拈着那缕光滑如缎的黑色断发。

　　在走廊昏暗的光线和西里尔子爵惊怒恐惧的目光注视下，巴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窒息的举动。

　　他将那缕断发，随意地、如同丢弃垃圾碎屑般，轻轻放在了圣骸螺旋那疯狂旋转的暗银漩涡之上。

　　圣骸螺旋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音阶！仿佛得到了最甜美的奖励！那缕蕴含着西里尔子爵一丝本源气息的黑色发丝，在接触到漩涡的瞬间，如同投入烈火的雪花，无声无息地湮灭、分解，化作最精纯的、带着古老气息的能量粒子，被漩涡贪婪地吞噬殆尽。

　　做完这一切，巴特才抬起暗银的瞳孔，平静地看向脸色灰败、气息萎靡、如同大病初愈的西里尔子爵。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冰冷、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掌控力，回答了子爵之前的问题：

　　“这是清洁费。”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交易规则。

　　“我不做兼职。”

　　意思清晰无比：你弄脏了我的“工作”环境（指旅店袭击），打扰了我的休息，还试图用无聊的“合作”浪费我的时间。这缕蕴含你本源气息的头发，就是支付这次“清洁”服务的费用。至于你的“合作”提议？抱歉，我只做“清洁工”，不接“保镖”或“打手”的私活。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圣骸螺旋满足的、低沉的嗡鸣声在回荡，以及西里尔子爵那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他死死地盯着巴特，暗金的瞳孔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耻辱，以及……一丝无法磨灭的、对那柄魔剑和其主人的深深恐惧。

　　血月之下，子爵的“夜访”，以付出自身一缕蕴含本源的头发和部分精纯血能为代价，换来了一场冰冷到极致的羞辱和一句“不做兼职”的宣言。圣骸螺旋的剑格处，衔尾蛇徽记幽光流转，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血族的傲慢。而这场发生在中立旅店的冲突，必将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永夜之都的权力漩涡中，掀起无法预料的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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