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退再退

　　妖骨舰的绿火先于黎明照到栈口。

　　厉岚把少主印系在腰上，下令：

　　“雷火准备——”

　　三百射潮剑士半跪，短弩斜扬，弩槽里插的不是箭，是“赤霄雷火子”——寸许长，通体篆雷纹，一触即爆。

　　墨麟三十散在栈壁暗缝，手里攥着“墨油囊”，囊口以剑意凝丝，锋利无比。

　　第一波妖兵来了。

　　龙鳞软甲在窄道挤成一条钢铁蟒蛇，前排重盾，后排长戟，戟尖挑着幽绿妖火。

　　“五十丈——”厉岚伏在栈壁凸石，丈量距离。

　　“三十丈——”

　　厉岚指尖落下：“放！”

　　嘣——

　　雷火子划出赤弧，撞盾即炸，妖火被雷光倒卷，龙鳞软甲如纸糊，碎甲与血肉混成血雨，沿深渊倾泻。

　　墨油囊同时破裂，黑油溅壁，遇火成幕，把栈道后半截活活炼成一条火龙。

　　妖兵惨嚎坠渊，后排却踩着前排焦尸继续冲。

　　人海战术，首战即显。

　　第二波接踵而至，这次盾面覆了“妖髓湿皮”，雷火粘上即被弹开。

　　“墨麟！”厉岚低喝。

　　三十人齐翻腕，墨油化丝，缠住盾缝，再勒——

　　咔嚓！

　　重盾四分五裂，雷火子趁隙钻入，火舌从盾内爆出，把妖兵炸得倒飞回舰。

　　然而第三波、第四波……龙骨舰上妖鼓擂动，妖兵如绿色潮水，一浪接一浪，前浪刚碎，后浪已至。

　　半柱香——雷火阵争取的时间，被硬生生压缩到三分之一。

　　“退！”厉岚果断挥剑，青白剑光在火幕劈出一道缺口，“云栈已不可守，撤向剑阙！”

　　射潮剑士边射边退，墨麟断后，以墨网封路。

　　火幕背后，妖兵用同族尸体滚压火焰，硬趟出一条路。

　　云栈板被烧得酥脆，一脚踏空，整段断裂，妖兵成串坠渊，却有更多踩着断板边缘跃过深渊，落在内山栈道。

　　人海，是用命填出来的路。

　　邢无赦赤甲横戟，立于剑阙城墙，镇界卫列成“龙牙阵”——五人一牙，牙牙相扣，可断可合。

　　“把妖兵放进来。”

　　命令冰冷。

　　妖兵涌入，第一脚落下——

　　地下火线被踩断，子雷火自底炸裂，薄雪化作红莲，莲瓣是高速旋转的碎铁。

　　每一步都开花，每一朵都收割着妖兵。

　　妖兵却学乖了：以龙骨巨盾铺路，盾面厚达半尺，雷火炸不穿，后排妖兵踩盾而行。

　　“龙牙——合！”

　　邢无赦画戟指天，镇界卫五人一组，化作移动“牙钳”，专撬盾缝。

　　牙钳合拢，盾碎，妖兵被拦腰剪断，血染剑阙。

　　但妖兵数量十倍于我，剪断一层，又填一层。

　　第六盘，龙骨舰妖炮终于架稳——

　　“妖髓炮”轰落，墨绿火球砸在剑阙，，镇界卫成排掀飞。

　　撕开一道缺口。

　　幽部飞舟趁势掠至低空，舟腹“魂帆”鼓荡，洒下“幽魂雨”。

　　雨点落在弟子眉心，即刻钻入，夺魄驱尸，倒戈相向。

　　“墨麟！”错华自剑阙飞身而下，于虚空连点数笔——

　　“墨书·镇魂！”

　　一幅百丈墨图横空，图上黑麒麟昂首，张口吞雨。

　　幽魂被墨线牵引，化作一张张痛苦人面，被麒麟嚼碎。

　　然而墨图未收，第二波妖髓炮已至。

　　轰！

　　墨麒麟被炸得四分五裂，错华倒飞十丈，胸口凹陷。

　　“撤！”邢无赦目眦欲裂，却知再守必全军覆没，“退向松涛阁！”

　　镇界卫交替掩护，边打边退。

　　妖兵踏着同伴焦尸，一路冲上。

　　松涛阁建于悬崖半壁，阁前是千丈断谷，阁后仅一条“鸟道”通主峰。

　　阁侧万松，风过时松针如剑，是天界山天然剑阵。

　　陆长清和椋蕊守于此。

　　“浩然剑阵”借松涛之势，以文气为引，风为剑，松为兵。

　　弟子退入阁内，陆长清抬手，于青简首页写下一字——

　　“风”

　　字成，万松齐摇，松针脱枝，化作漫天青剑，每剑托一盏青灯，灯映陆长清之影。

　　“去。”

　　青剑借风，呼啸射向谷口。

　　第一批妖兵刚踏上鸟道，便被松针剑雨穿成筛子，尸体坠入深谷，连回响都被风吞没。

　　第二批妖兵举盾，盾面瞬间被松针钉满，绿火顺着针孔钻入，自内向外燃烧，妖兵哀嚎着跳崖灭火。

　　第三批、第四批……

　　妖兵以龙骨巨盾连成“龟甲阵”，蹲身缓步，一寸寸挪向松涛阁。

　　松针射在龟甲上，发出密集“叮叮”，却难破厚盾。

　　陆长清面色微白，却不停笔，第二字写就——

　　“火”

　　松针自燃，青焰化火凤，火凤扑落，龟甲盾被烧得通红，妖兵皮肉粘于盾内，撕下时带血脱皮。

　　惨叫声响彻山谷。

　　然而妖鼓再擂，第五批妖兵竟以“妖髓冰”覆盾，火凤遇冰化作白雾，松针被冻脆，一击即碎。

　　龟甲阵再次推进，距阁已不足十丈。

　　陆长清指尖微颤，第三字却迟迟难落——

　　她的真气，已至枯竭。

　　“陆先生——退吧！”椋蕊自鸟道飞奔而来，绛影弓背在身后，弓弦已断，“再守下去，你会被文气反噬！”

　　陆长清抬眼，望向阁后那条唯一生路——

　　鸟道尽头，是通往主峰“天梯”的最后栈道。

　　他轻叹：

　　“退”

　　万松同时弯腰，松枝如手臂，将阁内弟子轻轻“递”向鸟道；松针化作最后一阵剑雨，逼住龟甲阵。

　　鸟道尽，天梯现。

　　谢疏立在天梯前，墨氅染血，腰悬“不赦”，背后是九万九千阶通天之路，面前是退无可退的万丈深渊。

　　镇界卫、射潮、墨麟，所有残兵不足两千，沿天梯一字排开，像一条被狂风撕得残缺的龙。

　　厉岚拄剑而立，青冥剑尖抵在阶面，血顺剑脊滴落。

　　“再退，便是天梯。”

　　谢疏抬手，剑指向天，“今日，无路可退。”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小剑坠——

　　是叶停云离开前留下的。

　　“射潮剑士——”

　　“放！”

　　两百射潮剑士半跪，两百张短弩同时抬起，弩槽内并非箭矢，而是“剑矢”——三寸铁叶，两面开刃。

　　“嘣！嘣！嘣！”

　　三轮弦鸣，三百六十枚剑矢破空，银丝在雾中拉出一道道笔直光线，像一张瞬间张开的巨网。光线所过，妖兵头颅成片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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