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援兵

　　天梯前。

　　谢疏立在阶口，墨氅被血与火染成暗红。

　　脚下是最后一道防线——再退一步，便是天梯。

　　身前，黑压压的妖兵、幽部、魔域三方联军，如怒潮涌至；身后，两千残兵，人人带伤，剑折矢尽。

　　“代山主，剑矢已空！”

　　“墨网燃尽！”

　　“镇界卫，减员七成！”

　　一声声急报，像钉子敲进骨髓。

　　谢疏却只是抬手，以袖拭去唇角血渍，声音平静得可怕：

　　“再撑一柱香。”

　　一柱香，是死亡与生机之间，最窄的缝隙。

　　……

　　敌军阵前，三杆大旗并列——

　　妖族·黑龙旗，裕郁笛负手立于旗下，额前墨玉龙角映着血月，金瞳含笑；

　　幽部·白骨幡，魇身披灰雾，声音像千万人同时低语：“天梯将断，天界山当灭。”

　　魔域·日蚀帜，司无昼黑袍猎猎，左腕内侧那粒幽黑“神眼”正缓缓睁开，瞳孔里映出谢疏的倒影。

　　裕郁笛抬手，三方鼓声同时炸响——

　　“总攻！”

　　声浪未落，联军最前排的“龙鳞盾墙”忽然裂开，推出三十具“妖髓炮”——以真龙脊骨为筒，妖丹为弹，绿火缠绕，炮口直指天梯。

　　“放！”

　　三十枚妖髓火球，拖曳幽绿尾焰，划破长空，像三十颗坠落的冥星。

　　谢疏眼底，火球越来越近，倒映成三十点幽绿死光。

　　他缓缓抬手，掌心那枚“小剑坠”——叶停云临行前所留——在月光下泛着青润微芒。

　　“……叶师叔，真的被你说中了。”

　　五指合拢，“咔”一声轻响。

　　剑坠碎成青粉，一缕剑光冲天而起——

　　初时细若发丝，微弱欲断，但转瞬之间，便化作横亘天穹的千丈青虹。

　　青虹尽头，一朵由纯粹剑意凝聚的万瓣青莲缓缓绽放，莲心之中，立着一道模糊却仙风道骨的身影——

　　背剑负手，回眸，对着下方的谢疏，对着残破的天界山，洒然一笑。

　　天界山开山祖师，青莲子留于世间的最后一缕道痕！

　　莲影抬手，并指为剑，轻轻一划——

　　“破。”

　　剑光落处，三十枚妖髓火球同时凝滞，像被无形之线串成一串。

　　下一瞬，火线爆开，绿火倒卷，反噬炮阵！

　　轰——！

　　妖髓炮阵所在，化作一片幽绿火海；

　　火海里，龙鳞盾墙熔化，妖兵成片化作飞灰，连哀嚎都被爆炸吞没。

　　青莲之威，不止于此——

　　剑光余势未衰，自火海犁过，直取中军！

　　裕郁笛笑容骤敛，袖中龙角剑横挡——

　　龙角化为一条鳞甲森然的百丈黑龙，张牙舞爪，咆哮着迎向那抹青莲剑光。

　　轰然再爆！

　　黑龙被从中剖开，剑光透体而过，裕郁笛胸口炸开一朵血莲，身形倒飞百丈，撞碎妖骨舰桅杆，重重坠入深海。

　　另一边，司无昼左腕“神眼”猛地睁大，骨轮旋转，欲以魂灯挡剑——

　　剑光却如清风拂面，无迹可寻，只在他胸口轻轻一点——

　　“叮。”

　　一声脆响，骨轮裂出几道细纹；

　　司无昼一口黑血喷出，身形踉跄，被魇以灰雾卷住，急退至阵后。

　　青莲一剑，光寒三军！联军汹汹而来的总攻之势，瞬间土崩瓦解！

　　……

　　“援军——援军来了！”

　　“八百里赤土，剑虚圣地，前来救援！”

　　劫后余生的狂喜化作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滚滚而来，褪去了战场的死寂。

　　东方天际，一线赤红，像日出提前——

　　那是八百里赤土的“赤霄火骑”，三千骑，人人披赤金重甲，马踏火云，旗卷烈风；

　　为首之人，背一杆裂天刀，正是曹旭！

　　他远远望见天梯血战，怒吼震天：“随我——碾杀过去！”

　　三千火骑，同时拔剑，剑身燃火，化作一道赤色洪流，自妖兵侧翼横插而入；

　　火马所过，龙鳞盾墙如纸糊，被生生撕开一道千丈裂口。

　　西方，剑吟冲霄——

　　“剑虚圣地，奉令，来援！”

　　白衣负剑者，千人千剑，剑尖朝下，御空而行，衣袂猎猎如鹤。

　　为首者，正是柳眠！她清冷目光扫过战场，尤其看到死伤的天界山弟子，眼底的杀机骤然暴涨，指尖在琴弦上猛地一拨——

　　“杀伐·十面！”

　　音波化形，瞬间衍生出万千透明气剑，如暴雨倾盆，自天而降！

　　飞舟被音波当空贯穿，都从天空坠落，魂帆被琴声撕碎，化作漫天白蝶。

　　赤土火骑与剑虚剑修，一东一西，如两柄巨钳，将联军攻势生生钳断！

　　……

　　天梯残阶上，谢疏单膝跪地，以“不赦”撑身，咳出一口血，却低笑出声：

　　“……叶师叔，你终究算到了。”

　　他抬头，望向莲影消散处——

　　青莲已散，只余一线清风，拂过少年白发，像一句无声的告别。

　　厉岚拄剑而立，泪与血混在脸上，却咧嘴大笑：

　　“叶叔……你看见了么？！”

　　“天界山——守住了！”

　　……

　　敌军溃退的号角，响彻沧海。

　　裕郁笛被妖将救起，胸口剑痕深可见骨，金瞳却仍含笑：“……有趣，下次，我会亲自取那谢疏首级。”

　　司无昼左腕“神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却低语：“青莲已去，下一次，天界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魇灰雾翻涌，裹住残军，退入深海；

　　幽部魂师，以血为引，遁入黑暗；

　　魔域黑日，缓缓西沉，像一只不甘闭上的眼。

　　……

　　战后，擎穹峰顶。

　　残阳如血，照在断剑与残旗之上。

　　谢疏独坐阶前，指尖摩挲那枚已碎的剑坠，轻声道：

　　“叶师叔，剑坠没了，当下天界山守住了……”

　　“那下次呢？”

　　谢疏垂眸，碎片化作流光自指缝泻下，像一掬握不住的雪。

　　厉岚拄青冥而立，白发被夕阳镀成金色，少年眸中映着山门，也映着更远的战场。

　　谢疏走过去，将“少主印”轻轻按在他肩头，声音低而稳：

　　“叶师叔把未来押给你，我也把天界山押给你。”

　　“下次他们再来，”少年抬眼，瞳孔里燃着新火，

　　“我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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