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鹰雕争石鸡，林莽初鏖战

　　平台沟的日头悬在中天，金灿灿的阳光泼洒在阴面坡的榛柴林上，将青绿色的榛子果壳烤得暖烘烘的，泛着油亮的光泽。孩子们的欢笑声漫过林梢，荆条筐里的布袋早已鼓胀如小鼓，指尖被榛子壳的毛刺磨得发红，却依旧挡不住丰收的喜悦，连空气里都飘着草木与坚果的醇厚清香。

　　黄子强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攥紧镰刀柄尾的挡手疙瘩，似月牙非月牙的刀头轻轻一扬，就利落地割断了一根斜伸的枯榛枝。15 岁的少年个头窜到一米七，宽肩厚背透着半大劳力的结实，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一边留意阴面坡的弟弟妹妹和玩伴，一边提防着阳面坡荆梢丛的动静：“大伙儿别往榛柴林外头跑，阳面坡荆梢密，容易迷路，摘够了就往中间聚！”

　　鹞子踩着松软湿润的泥土，正踮着脚够一根高处的榛子枝。这根枝条上的平榛长得格外密集，青绿色的果壳裂开一道道细缝，露出里面油润饱满的果核。他左手紧紧抓住身边的榛柴枝，右手飞快地撸着榛子，颗颗硬实的榛子 “哗啦啦” 掉进布袋里，沉甸甸的触感让 7 岁的小家伙忍不住咧嘴笑 —— 再摘一会儿，布袋就能装满了。

　　“鹞子哥，快来看！” 清禾的声音从旁边的榛柴林边缘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

　　鹞子放下枝条，擦了擦额角的汗，顺着声音跑过去。只见清禾正蹲在榛柴林与阳面坡荆梢丛的交界处，十几只石鸡正聚在空地上啄食。这些石鸡比野鸡小一半，灰褐色的羽毛上带着细碎的斑纹，显然是从阳面坡的荆梢丛里钻出来的，正低着头，小巧的脑袋一点一点，贪婪地捡食掉落的草籽，偶尔发出 “咕咕” 的轻响，模样格外机灵。

　　“好家伙，这么多石鸡！” 鹞子压低声音，生怕惊动它们，“难怪刚才听到动静，原来是从阳面坡荆梢丛里来的，专门捡草籽吃。”

　　清禾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好奇：“石鸡肉嫩得很，俺爹说，用山泉水炖着吃，香得能掉舌头。” 他说着，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想看得更清楚些。

　　两人的脚步还是惊动了石鸡群。一只警惕性高的石鸡猛地抬起头，看到两人后，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 “咕咕” 警报声，十几只石鸡瞬间炸了窝，“扑棱棱” 地展开翅膀，朝着阳面坡的荆梢丛飞去。有的飞得快，已经钻进了密不透风的荆梢丛，有的飞得稍慢，正好落在两处山坡的交界处，歪着脑袋警惕地看着四周。

　　“别跑啊！” 二丫的声音突然传来，她刚才跟着黄子妍在附近摘榛子，听到动静就跑了过来，看到飞起来的石鸡，忍不住伸手去追。

　　“二丫，别追！” 黄子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几分急促，“前面就是阳面坡荆梢丛，容易刮着，石鸡也追不上的，小心脚下！”

　　可二丫已经跑了出去，她穿着小花鞋，踩在阴阳坡交界处的泥土上，朝着那只落单的石鸡追去。那石鸡被吓得不轻，扑棱着翅膀往阳面坡的荆梢丛飞，却没飞多远，又落在了荆梢丛边缘的空地上。黄子妍想喊住她，刚跑两步就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幸好黄子月及时扶住她：“三妹慢点，别摔着！”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从荆梢丛上空俯冲而下，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 是一只鹞鹰！它体型小巧玲珑，翅膀窄而尖，羽毛呈暗褐色，翼展不过半米，正是专门捕食小鸟、麻雀的雀鹰（当地人管鹞鹰也叫雀鹰）。它显然一路尾随石鸡从荆梢丛里出来，眼里只有这只肥美的猎物，压根没察觉头顶的危险，此刻见猎物近在眼前，利爪猛地伸出，精准地抓住了石鸡的翅膀。

　　“抓住了！鹞鹰抓住石鸡了！” 林建军躲在榛柴树后，忍不住低呼出声，赶紧捂住嘴。

　　鹞鹰得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鹰唳，正要带着猎物飞走，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雕鸣划破天际，仿佛惊雷在头顶炸响！孩子们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老雕展开近两米宽的翅膀，如一片乌云般从高空盘旋而下，灰褐色的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锋利的爪子蜷缩如弯钩，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鹞鹰爪下的石鸡 —— 它竟早已在高空蛰伏，借着阳光的掩护，连警惕性极高的鹞鹰都没察觉它的存在。

　　“是老雕！这么大！” 黄子月瞪大了眼睛，往黄子柔身后缩了缩，声音发颤。

　　孩子们瞬间屏住呼吸，纷纷挎紧荆条筐，手脚麻利地钻进粗壮的榛柴树后，有的甚至猫腰躲进了树窟窿旁的凹陷处。原本散落各处摘榛子的身影，此刻全挤在林边的隐蔽处，脑袋凑在一起，透过枝叶的缝隙死死盯着天空，连大气都不敢喘 —— 这场突如其来的夺食大战，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手里的榛子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鹞鹰这才惊觉危险，吓得浑身一僵，翅膀猛地拍打想要逃窜。可老雕的速度更快，眨眼间就追到近前，巨大的翅膀一扇，强劲的气流如狂风般席卷而下，吹得地面的落叶、枯草 “哗哗” 作响，榛柴枝叶剧烈晃动，枝叶 “噼里啪啦” 往下掉，砸在孩子们的头上、脸上。老雕的利爪带着雷霆之势，一次次朝着鹞鹰抓去，每一次扑击都带着破风的锐响，恨不得一口将这个 “抢食的小家伙” 撕碎。

　　鹞鹰心里清楚，论力量，自己远不是这庞然大物的对手，硬拼只会送死。它立刻改变策略，放弃了逃窜的念头，反而猛地俯冲下去，将爪下的石鸡塞进旁边一片密集老榛柴树林里，用爪子死死按住，随后振翅飞起，转身迎向老雕 —— 它要拖延时间，消耗老雕的体力，这才是唯一的胜算。

　　“它把石鸡藏起来了！好聪明！” 清禾趴在树后，透过枝叶的缝隙偷看，小声对身边的鹞子说。

　　鹞子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手心都攥出了汗：“鹞鹰身体小，飞得快，老雕追不上它。”

　　两只猛禽瞬间在半空中展开了惨烈的鏖战！老雕凭借体型和力量优势，翅膀如铁扇般猛烈拍打，一次次朝着鹞鹰发起猛攻，利爪抓挠，尖喙啄击，每一次动作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可鹞鹰却灵活得像一道影子，压根不与老雕正面硬刚，专门围着榛柴林和荆梢丛打转，时而猛地钻进茂密的枝叶间，老雕体型庞大，追进去就被树枝阻拦，翅膀拍打间撞得枯枝断落，发出 “咔嚓咔嚓” 的声响；时而贴着地面低空飞行，掠过阴阳坡交界处的草丛，让老雕俯冲时无从下爪，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荆梢丛上空掠过；时而又突然拔高，从两棵树的缝隙中凌空窜出，尖喙如利剑般啄向老雕的眼睛和脖颈，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一击即退，绝不恋战。

　　“嗖 ——” 鹞鹰再次从一棵老榛柴树后窜出，翅膀擦着树干飞过，带起几片枯叶，尖喙精准地啄在老雕的翅膀上，撕下一小撮羽毛。老雕吃痛，发出一声愤怒的雕鸣，猛地转身反扑，翅膀横扫而过，将旁边的荆梢枝扫断一片，断枝带着尖啸飞射而出，可鹞鹰早已灵巧地躲到了另一棵树后，只留下几片飘落的羽毛和老雕气急败坏的鸣叫。

　　地面上，孩子们看得心惊肉跳，躲在树后的身影挤得更紧了。二丫紧紧抱住黄子柔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姐姐的衣服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天空，连大气都不敢喘；狗蛋猫在树窟窿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空中的缠斗，身体吓得微微发抖；黄子妍往黄子月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拽着二姐的衣角，嘴里小声念叨着 “鹞鹰加油”；林建军和赵石头趴在地上，透过草丛的缝隙往上看，时不时互相递个眼神，满脸的紧张与兴奋。

　　“太险了！差一点就被老雕抓住了！” 赵石头压低声音，牙齿打颤，却难掩激动。

　　“鹞鹰故意的！它就是想让老雕追它，消耗老雕的力气！” 黄子强攥紧镰刀柄尾的挡手疙瘩，眼神紧紧盯着战局，心里暗暗佩服鹞鹰的聪明。

　　老雕的攻势越来越猛，却一次次扑空，巨大的体型在密林中反而成了累赘。它飞一会儿就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翅膀拍打的频率渐渐变慢，眼神里的凶光依旧，却多了几分疲惫。而鹞鹰则依旧精力充沛，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树林间穿梭往来，若隐若现，时不时发起一次突袭，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击中老雕的薄弱处，然后迅速撤离，让老雕抓也抓不到，追也追不上，只能在原地愤怒地打转。

　　阳光渐渐西斜，金色的光线穿过榛柴林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只猛禽的鏖战还在继续，雕鸣与鹰唳依旧响彻山谷，羽毛和血迹落在阴面坡的泥土上、阳面坡的荆梢丛里，甚至沾在了孩子们的荆条筐上。老雕的体力消耗越来越大，攻击的力度和速度都明显下降，而鹞鹰却依旧灵活如初，时而穿林而过，时而凌空盘旋，时而发起突袭，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像一个耐心的猎手，等待着老雕彻底疲惫的那一刻。

　　孩子们早已忘了时间，忘了摘榛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场生死大战牢牢吸引，心里又紧张又震撼，连呼吸都跟着战局的起伏变得急促。躲在树后的身影时而因为鹞鹰的突袭而屏住呼吸，时而因为老雕的扑空而悄悄松口气，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寂静的林莽中此起彼伏，却又不敢太大声，生怕惊动了空中的猛禽。

　　“老雕好像累了，飞得慢多了！” 清禾小声说道，眼里满是期待。

　　鹞子摸了摸怀里温热的铜令牌，看着鹞鹰凭借灵巧的身姿与老雕周旋的身影，突然明白了林殿臣教他绝技时说的 “顺势而为”。鹞鹰没有硬拼，而是借着树木的掩护，扬长避短，用消耗战的方式对付老雕，这才与强大的老雕僵持到现在。他心里暗暗想：以后练绝技，也要像鹞鹰这样，懂得灵活运用，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老雕盘旋在榛柴林上空，眼神凶狠地盯着下方，时不时发出一声雕鸣，却不再轻易俯冲 —— 连续的追击让它消耗了太多体力，翅膀变得沉重，呼吸也有些急促。它在寻找鹞鹰的破绽，也在勉强恢复体力，可鹞鹰却始终躲在密林深处，若隐若现，让它无从下手。

　　鹞鹰则落在一棵榛柴树的枝桠上，梳理了一下翅膀上的羽毛，警惕地盯着上空的老雕，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它知道，这场消耗战才刚刚开始，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等老雕的体力彻底耗尽，它就能带着石鸡安全离开。

　　山谷里暂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榛柴林的 “簌簌” 声，以及两只猛禽偶尔发出的鸣叫。孩子们依旧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喘，眼睛死死盯着天空和树枝上的身影，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 这场惊心动魄的夺食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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