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真理之辩

　　灵能炮的余波还在谷口荡着，木栅栏被震得簌簌落灰，却没倒——李老三带着粮屯的人，把之前缴获的钢板钉在了栅栏上，锈迹斑斑的钢板此刻倒成了最好的屏障。林墨曦握着时间之刃，刀刃上的淡金光还没散，刚才迎上去的那一刀，劈碎了三柄神谕灵能刃，却也震得她虎口发麻，胸口的伤又隐隐作痛，咳嗽时牵扯着肋骨，疼得她皱紧了眉。

　　顾临渊的虚拟投影还悬在半空，灵能波纹比刚才稳了些，冰蓝色的眼睛扫过谷口的混乱，最后又落回林墨曦身上，像在看一个执迷不悟的傻子。“还在撑？”他的声音依旧冷，却多了点不易察觉的烦躁，“你的栅栏撑不住灵能炮，你的人挡不住神谕战士，你的希望……”

　　“我的希望怎么了？”林墨曦突然打断他，抬手往身后指——她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身后是什么景象：老铁匠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年轻战士锻打新的刀柄，火星子溅在他满是老茧的手上，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盯着那截烧红的铁；丫丫抱着个药箱，踮着脚给石岳换药，石岳后背的伤口裂了，血渗出来染红了绷带，丫丫的眼泪掉在绷带上，却还是咬着牙，把灵能草的汁液小心地涂在伤口上；陆晨光则跪在一个受伤的黑石俘虏身边，掌心绿光覆在对方的腿上，那俘虏之前还想偷袭他，此刻却红着眼，小声说“谢谢”。

　　“你看。”林墨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盖过了远处的炮声，“那是希望。不是你说的‘散漫’，不是你说的‘毒药’，是活着的样子。”她指着老铁匠，“他以前在矿场，被黑石逼着打铁，一天只能吃半块饼干，可现在，他愿意为了保护我们，把最后一块铁锻成刀。”她又指着丫丫，“她爹娘死在黑石手里，她本该恨所有带枪的人，可现在，她在给我们的战士换药，在守着这个让她能睡安稳觉的地方。”

　　最后，她指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那粒捏碎的玉米种子，粉末还沾在掌心：“哨站的李二柱，死的时候手里攥着颗玉米种子，他说等仗打完了，要在哨站旁边种玉米。你说这是‘为秩序牺牲的荣幸’？狗屁！他是为了能好好种地，能吃上自己种的玉米，是为了这种‘没用’的希望，才愿意站在哨站里的！”

　　投影的灵能波纹突然晃了晃，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暖色——快得像错觉，瞬间又被寒冰覆盖。“这些都是假的。”他硬邦邦地说，“等灵能炮炸穿栅栏，等神谕战士冲进来，他们会为了半块饼干互相残杀，会把你推出去挡刀，会……”

　　“不会。”林墨曦摇了摇头，掌心的淡金光突然亮了，映得她脸上的血痂都泛着暖，“你不懂，顾临渊。你以为秩序是钢铁，是服从，是把人变成不会哭不会笑的傀儡——可人类文明不是这样的。我们之所以是人，不是因为我们能活下来，是因为我们会为了别人哭，会为了一句承诺拼命，会在绝境里，还想着种一颗玉米，缝一件战袍，救一个曾经的敌人。”

　　她往前踏了一步，时间之刃的光扫过投影的脸：“你的秩序是冰冷的囚笼，把人关在‘活着’的壳子里，却抽走了所有‘活着’的滋味。我的希望才是活下去的勇气——是明知道灵能炮会炸过来，还愿意去钉钢板；是明知道会受伤，还愿意去救敌人；是明知道可能会死，还愿意相信，明天能吃上自己种的玉米。”

　　“这才是人类文明啊。”她的声音突然软了点，带着点哽咽，却更坚定，“不是你那套冷冰冰的规则，是这些热的、乱的、带着烟火气的念想，是就算明天会死，今天也想好好活着的劲头——你懂个屁的文明。”

　　投影彻底静了。

　　灵能炮的声音停了，神谕战士的嘶吼也弱了些，山谷里只剩下风的声音，还有身后传来的、老铁匠打铁的“叮叮”声。顾临渊的冰蓝色眼睛死死盯着林墨曦，灵能波纹开始剧烈波动，边缘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看着林墨曦身后的人们——看着陆晨光给俘虏包扎好伤口，俘虏主动拿起了地上的步枪，站到了栅栏边；看着李老三把最后一块钢板钉好，拍了拍身边小伙子的肩膀，笑着说了句什么；看着丫丫给石岳换好药，石岳揉了揉她的头，把自己的旧水壶递给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冰冷，多了点疲惫，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你说的……或许有点道理。”

　　林墨曦愣了——她以为他会暴怒，会反驳，会让神谕部队立刻进攻，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

　　“但我还是不信。”投影的冰蓝色眼睛里，寒冰又回来了，却没之前那么冷，“末世里，温情撑不了多久。你的玉米会被抢，你的战袍会被撕碎，你的人……会为了活着，变成你最讨厌的样子。”他抬手，虚空中又浮现出画面，这次不是别人的基地，是曙光山谷的未来——栅栏倒了，尸体堆了一地，有人在抢粮食，有人在砍杀曾经的同伴，林墨曦倒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粒玉米种子。

　　“这才是结局。”他说，“你的希望只是延缓了它，却改变不了。”

　　“我能改变。”林墨曦摇头，抬手挥散了那些画面，“就算玉米被抢，我可以再种；战袍被撕碎，我可以再缝；就算有人变了，也总会有人记得，我们曾经一起种过玉米，一起守过山谷，一起为了希望拼过命——这些记忋，就是改变结局的力量。”

　　投影又沉默了。

　　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石岳都握紧了断刀，以为他要耍什么花样；久到陆晨光的绿光都暗了些，紧张地盯着投影的动向。顾临渊的灵能波纹越来越淡，冰蓝色的眼睛里，那丝暖色又冒了出来，这次没消失，反而慢慢扩散，把寒冰融化了一小块。他看着林墨曦身后的人们，看着那些眼里带着光的人，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画面。”

　　林墨曦一愣：“什么？”

　　“在黑巢，有个小女孩，也喜欢种玉米。”他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在回忆，“她说等秩序建成了，要在黑巢种满玉米。后来……她死了，死在黑石的乱枪下。”他顿了顿，灵能波纹晃得更厉害了，“我以为秩序能保护所有人，可最后，连她都没保住。”

　　林墨曦的心猛地一揪——她突然明白，顾临渊的冰冷不是天生的，是被末世磨出来的，是因为失去过，才觉得只有冰冷的秩序能保护人。可他错了，错把“保护”当成了“囚禁”，错把“活着”当成了“文明”。

　　“她要的不是秩序。”林墨曦轻声说，“她要的是能种玉米的地方，是能好好活着的希望。你把秩序当成了她的念想，却忘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投影彻底静了。冰蓝色的眼睛里，暖色和寒冰搅在一起，灵能波纹乱得像一团麻。他盯着林墨曦，又盯着她身后的人们，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冷硬，多了点无奈：“那么，就让时间来证明，你我谁才是正确的。”

　　他抬手，虚空中的画面全部消失，灵能波纹开始收缩，边缘的光一点点变暗：“这次，我撤兵。下一次……”他的冰蓝色眼睛里，寒冰又占了上风，“我不会再留手。”

　　“我等着。”林墨曦握紧时间之刃，淡金光又亮了些，“但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希望，不会输。”

　　投影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有不甘，有怀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然后，灵能波纹彻底消散，淡紫色的光一点点融入地底，只留下一缕极淡的痕迹，像根细针，扎在山谷的土壤里。

　　谷口的神谕部队，果然开始撤退。淡紫色的灵能光芒慢慢远去，装甲车的轰鸣声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远处的尘幕里。黑袍人影的气息也没了，像是跟着神谕部队一起撤了，只留下谷口满地的灵能刃碎片，还有那道黑色的光柱残影，在地上映出个浅浅的印记。

　　林墨曦站在原地，手里的时间之刃慢慢暗了下去，她突然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往后踉跄了两步，石岳赶紧扶住她：“首领，没事吧？”

　　“没事。”她摇了摇头，咳嗽了两声，嘴角又溢出点黑血，“就是有点累。”

　　陆晨光跑过来，掌心绿光覆在她的胸口：“别硬撑，你的伤还没好，刚才又用了那么多时间之力，得好好歇着。”

　　林墨曦点了点头，却没动，只是看着身后的人们——老铁匠还在打铁，火星子依旧亮；丫丫正帮着苏医生收拾药箱，脸上带着笑；那个受伤的黑石俘虏，正跟着李老三，一起把栅栏上的钢板钉得更牢。山谷里的炊烟又升起来了，苏医生煮的玉米粥香飘得满谷都是，比灵能炮的铁腥味好闻多了。

　　“你说，他会不会真的信了？”林墨曦突然问，声音很轻，像是在问石岳，又像是在问自己。

　　石岳挠了挠头，咧嘴笑：“管他信不信！反正咱们没输，咱们的希望也没碎，这就够了！”

　　陆晨光也笑了：“就算他下次来，咱们也不怕。这次咱们有钢板，有新锻的刀，还有……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跟着咱们。”

　　林墨曦看着他们，也笑了。是啊，不管顾临渊信不信，不管下次他来不来，他们都有底气——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一群愿意为了希望拼到底的人。

　　她低头，摸了摸胸口——黑色本子还在，封面的漩涡符号刚才亮了一下，现在又暗下去了，像是在回应顾临渊的撤退。她把本子拿出来，翻开最后一页，那行“顾临渊身体里住着黑袍灵魂”的字迹还在，只是旁边又多了一行极淡的小字，是用灵能写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他在动摇。黑袍的控制，没那么牢。”

　　林墨曦的心猛地一动。顾临渊在动摇？黑袍的控制没那么牢？那刚才他说的“见过种玉米的小女孩”，是他自己的记忆，不是黑袍的？

　　如果是这样，那下次再见，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她把本子收回去，抬头看向谷口的方向。尘幕已经散了，远处的天空是淡蓝色的，不像之前那么阴沉。风里没了炮声，只剩下玉米粥的香气，还有老铁匠的打铁声，丫丫的笑声，陆晨光的叮嘱声——这些声音，比任何武器都厉害，比任何秩序都坚固。

　　“走，回去喝粥。”林墨曦站直了身体，虽然还有点累，却浑身是劲，“喝完粥，咱们把栅栏再加固加固，把种子再种种，下次他来，咱们让他看看，咱们的希望，到底有多结实！”

　　“好！”石岳和陆晨光齐声应道。

　　三人往溶洞的方向走，身后的人们还在忙，却没人抱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光，像天上的星星，亮得很。林墨曦突然觉得，顾临渊说的“时间证明”，或许不用等下次——现在，他们就已经赢了。因为他们活着，活得像个人，活得有希望，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她没看到，那缕融入地底的淡紫色痕迹，并没有消失。它顺着土壤，悄悄钻到了灵能泉眼的方向，钻进了那道拳头宽的裂缝里。裂缝里的幽光，突然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然后又暗了下去，只留下一缕极淡的波动，和黑袍人影的气息，隐隐呼应着。

　　而在远处的黑巢里，一间漆黑的密室中，顾临渊的身体正躺在石床上，冰蓝色的眼睛紧闭着。黑袍人影站在床边，掌心泛着黑色的光，正往顾临渊的身体里输着邪力。顾临渊的眉头皱着，嘴里喃喃着什么，像是在说梦话，仔细听，能听清两个字：

　　“玉米……”

　　黑袍人影的脸色沉了下来，黑色的光更浓了：“没用的东西，还在想那些！下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动摇——林墨曦，还有她的希望，都得死！”

　　密室里的邪力越来越浓，顾临渊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冰蓝色的眼睛猛地睁开，里面一半是黑袍的黑色，一半是他自己的冰蓝，两种颜色在瞳孔里纠缠，像场没尽头的战争。

　　而山谷里的林墨曦，还在喝着苏医生煮的玉米粥。粥很稠，玉米香很浓，她喝了一口，觉得胸口的伤都没那么疼了。她看着身边的人们，看着山谷里的一切，突然觉得，就算下次顾临渊真的来，就算他不再留手，就算黑袍人影也来，他们也能撑住。

　　因为希望这东西，一旦扎了根，就再也拔不掉了。

　　她拿起一颗完整的玉米种子，是李老三刚给她的，颗粒饱满，泛着光。她走到山谷东边，那些牺牲的弟兄坟前，把种子撒在坟头的土里：“老张，小李，二柱……你们看，这是新的种子，等明年春天，就能长出玉米了。到时候，我给你们送最好的玉米棒。”

　　风一吹，坟前的野草晃了晃，像是在回应她。林墨曦站在坟前，阳光洒在她身上，暖烘烘的。她知道，下次的战争不会远，顾临渊的“不留手”也不是说着玩的，黑袍人影的阴谋还没结束。

　　但她不怕。

　　因为她身后，有她的家，有她的弟兄，有她的希望。

　　还有，那粒撒在土里的玉米种子，正悄悄吸着土壤里的养分，等着春天到来的那一刻，破土而出，长成参天的树。

　　就像他们的希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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