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底的回响与微光

　　那战士惊恐的声音在寂静的坑道里格外刺耳，刚刚因击退日军试探而稍有缓和的神经再次骤然绷紧。

　　“声音？什么声音？！”李云龙霍然转身，眼神锐利如刀。赵刚和张大彪也立刻围了上来。

　　“听……听不清……好像……好像是挠东西的声音……还有……还有喘气声？”那战士脸色发白，显然被吓得不轻，“就在那堆……那堆死人后面……”

　　死人堆里发出的声音？这比直接的枪声更令人毛骨悚然。是幸存的战友？不可能的，看那尸骨的状态，显然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动物？这深入地底，能有什么动物？还是……闹鬼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梁骨爬升。

　　“胡说八道！”李云龙一声低喝，强行压住队伍里瞬间泛起的恐慌情绪，“肯定是小鬼子搞的鬼！或者是什么野物钻进去了！走！再去看看！多去几个人，带上家伙！”

　　他嘴上这么说，但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驳壳枪上。赵刚和张大彪也立刻拔出枪，点了十几个胆大的老兵，举着更多的火把，再次走向那条令人不安的岔路坑道。

　　越靠近那个巨大的尸骸岩洞，空气似乎越发凝滞阴冷。这一次，众人屏息凝神，果然听到了——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窸窣声，像是指甲刮擦岩石，又像是极度疲惫沉重的喘息，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正是从那皑皑白骨的深处传来！

　　“谁？！出来！”张大彪端起冲锋枪，对着声音来源方向低吼。

　　那窸窣声戛然而止，似乎被惊动了。

　　李云龙眯着眼，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火把尽量向前伸。他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在岩洞最内侧，尸骸堆积相对较少的一处岩壁下方。

　　“在那后面！可能有个小洞或者缝隙！”李云龙判断道，“过去两个人，小心点！用刺刀拨开！”

　　两个战士强忍着心理上的巨大不适，用刺刀小心翼翼地挑开堆积的破布、锈铁和零散的骨骼。随着他们的动作，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被几块大石头半掩着的狭窄洞口露了出来！那微弱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些，正是从这洞里传出！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八路军独立师！是中国人就吱个声！再不出来，老子扔手榴弹了！”李云龙厉声喊道，同时示意战士们戒备。

　　洞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个极其虚弱、沙哑、几乎不似人声的哽咽声传了出来：“八……路？……真……真是……自己人？……”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是我们！出来！”李云龙心头一紧，立刻回道。

　　又过了一会儿，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只脏污不堪、瘦得皮包骨头的手颤抖着从洞里伸了出来，接着，一个身影极其艰难地、缓慢地从那狭小的洞口向外爬。他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身上挂着破烂得无法辨认原本颜色的布条，浑身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味。

　　当他的脸终于暴露在火光下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几乎是一张骷髅的脸，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因为长期处于黑暗而显得浑浊无比，却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和看到这么多人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这是一个活人！一个不知在这地狱般的环境中存活了多久的活人！

　　“水……给……给他点水……”赵刚率先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发颤。

　　一个战士连忙递上水壶。那人看到水，眼睛里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一把抢过，贪婪地、不顾一切地大口灌起来，因为喝得太急，剧烈地咳嗽起来。

　　“慢点！慢点喝！”赵刚连忙阻止他。

　　喝了水，那人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他惊恐地环视着周围这么多拿枪的人，尤其是看到他们身上的军装（虽然破旧），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就想缩回那个洞里。

　　“老乡！别怕！我们是八路军，打鬼子的！是自己人！”李云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那人听到“打鬼子”三个字，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光。他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气声，断断续续地、用极其难懂的方言混杂着几个能听清的词说道：“……矿……矿工…………鬼子…………杀……都死了…………躲……躲起来…………吃……吃……”

　　他的话语零碎不堪，但结合这环境，所有人都听懂了一个悲惨而恐怖的故事：他很可能是在几年前日军屠杀矿工和溃兵时，侥幸躲进了这个极其隐蔽的小洞，靠着喝岩壁渗水和吃……无法想象的东西，竟然奇迹般地活到了现在！

　　巨大的同情和震撼攫住了每个人。与这幸存者经历的漫长地狱般的岁月相比，他们眼下遇到的困境似乎都显得短暂了。

　　赵刚脱下自己的破大衣，披在那几乎冻僵的幸存者身上，耐心地、一点点地询问。李云龙则目光锐利地打量起那个小洞和周围的岩壁。

　　“老赵，先别问太多，让他缓口气。弄点吃的给他，就是刚才煮的那糊糊，给他喂一点。”李云龙吩咐道，然后他指着那小洞，“你们看，这洞好像不是完全死的，好像还有点风进来。大彪，钻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能不能通到别处？小心点！”

　　张大彪二话不说，抽出匕首，矮身就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带着兴奋从里面闷闷地传出来：“师长！政委！这里面有个缝！能往上爬！好像挺深，有风！就是太窄了！”

　　几乎同时，那个幸存者在喝下几口温热的糊糊后，精神似乎又好了一点点。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枯瘦的手猛地抓住赵刚的胳膊，眼睛瞪得老大，用尽力气嘶哑地说道：“……路…………有一条…………逃……逃生的路…………鬼子……不知道…………”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让所有围在旁边的人浑身一震！

　　“在哪？！老乡！路在哪？！”李云龙猛地蹲下身，急切而尽量温和地问道。

　　那幸存者颤抖地抬起手，指向岩洞更深处的、被更多碎石和尸骸掩盖的一个方向：“……那……那边…………塌了…………但……能挖通…………以前…………矿上……留的……后路……”

　　希望！真正的希望之光在这一刻骤然照亮了死寂的矿坑！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快！大彪！带人过去！清理那边！快！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

　　与此同时，矿坑外，木村中尉并没有因为试探进攻受挫而闲着。他招来了手下的军曹和分队长。

　　“支那人很顽强，而且这个矿坑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木村冷着脸，“强攻和烟熏效果都不好。我们不能等到工兵来了再行动，那样他们会准备得更充分。”

　　他指着摊开在弹药箱上的简陋地图（根据侦察和抓到的零星矿工口述绘制）：“他们肯定缺粮缺水，更缺药品。时间在我们这边，但我们要加快这个过程。”

　　一个阴险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去找一些尸体来。”木村的声音冰冷无情，“最好是病死的支那苦力的尸体，或者……就地解决几个抓来的民夫。要刚死不久的。”

　　手下的军官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中尉的意图，脸上露出残忍的表情。

　　“嘿！中尉高明！”

　　“把尸体扔进通风口，或者想办法用炸药炸开一个小口子塞进去！”木村脸上露出狞笑，“让他们腐烂！让瘟疫在里面蔓延！我看他们还能撑多久！”

　　矿坑深处，李云龙部正在为意外的发现而激动忙碌，幸存者带来的逃生通道消息像火种一样点燃了所有人的求生欲望。

　　而在坑洞之外，夜色掩护下，日军士兵正拖着几具刚刚断气、甚至可能还未断气的尸体，悄无声息地走向他们发现的、位于山坡背面的一个隐蔽通风口……

　　地底的回响，这一次，带来了微弱的生机，却也引来了更加恶毒的死亡阴影。生存与毁灭的较量，在这深不见底的矿坑之中，进入了更加残酷、也更加惊心动魄的阶段。
　　http://www.hlys.cc/49914/1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