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腐烂的阴影与求生的凿击

　　日军无声的行动比枪炮更为恶毒。几具被刻意挑选的、带有病患或刚刚处决的尸体，趁着夜色被塞进了一个地势较低、不易被察觉的通风裂隙。冰冷的尸体堵住了部分空气流通的入口，更可怕的是，它们本身开始成为瘟疫的温床。

　　起初，矿坑内的战士们并未立刻察觉。疲惫、饥饿和伤痛的折磨已经让他们身心俱疲。但渐渐地，一些靠近那个通风区域驻守的战士开始出现不适——头晕、恶心、低烧。

　　随军的卫生员最初以为是劳累过度和伤口感染所致，但当出现类似症状的战士在不同位置、并未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增多时，赵刚首先警觉起来。

　　“老李，情况不对。”赵刚找到正在督促清理逃生通道的李云龙，面色凝重，“好几个战士无缘无故发烧呕吐，症状很像……很像伤寒或者霍乱。”

　　李云龙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水源有问题？还是那点土豆吃坏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内部因素。

　　“不像。”赵刚摇头，“发病的人很分散，喝的水和吃的糊糊来源都一样，其他人没事。我怀疑……”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鬼子用了脏手段。”

　　李云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立刻明白了赵刚的暗示。战争是残酷的，使用卑劣手段对于某些毫无底线的日军军官来说并非不可想象。

　　“狗日的小鬼子！真他娘的下作！”李云龙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旁边的矿壁上，“能确定吗？”

　　“不能完全确定，但十有八九。”赵刚忧心忡忡，“必须立刻隔离所有出现症状的战士！把他们转移到远离主要人群和水源的地方！还有，所有水源再次严格检查，煮沸时间必须加倍！每个人尽量用湿布捂住口鼻！”

　　命令迅速下达。恐慌情绪再次蔓延，这一次的敌人看不见摸不着，却比明刀明枪更令人恐惧。有限的药品对这类烈性传染病几乎无效，一旦大规模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刚刚带来希望的幸存者，被妥善安置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由专人照顾，严格隔离保护起来，他是找到生路的关键，绝不能出事。

　　另一方面，在那个巨大的尸骸岩洞深处，希望的火种仍在顽强燃烧。在幸存者模糊的指引下，张大彪带领着一队体力相对较好的战士，正在奋力清理那处被坍塌碎石和年代久远的遗骸堵塞的通道。

　　工作异常艰难。空间狭小，空气污浊，每一下镐头下去都可能扬起多年的尘埃，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气味。战士们轮番上阵，用最原始的工具——工兵锹、刺刀、甚至双手——一点点地挖掘、搬运。

　　“快！再加把劲！听见没？外面鬼子可能正往里面扔脏东西呢！咱们快一分钟，就多一分活路！”张大彪低声鼓励着，自己也抡起工兵锹拼命挖掘。

　　进度是缓慢的，但每一次镐头撞击岩石的沉闷声响，每一块被搬开的碎石，都意味着离生路更近了一步。汗水浸透了他们破烂的军装，混合着灰尘黏在身上，但没有人抱怨，眼中只有坚定的求生欲望。

　　那个老矿工（幸存者）偶尔会在精神稍好的时候，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指点一两句：“……左边……那块大石头……后面……好像空一点……”、“……小心……上面……松……”

　　他的话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挖掘的方向。

　　矿坑外，木村中尉听着手下关于“货物”已成功投放的报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残忍笑容。

　　“很好。继续严密监视所有出口，尤其是通风口，注意倾听里面的动静。一旦发现他们有试图强行突围的迹象，立刻火力覆盖！”

　　他并不急于立刻看到效果。瘟疫的蔓延需要时间，而时间站在他这边。他就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守在编织好的网边，等待着猎物自己虚弱、混乱乃至崩溃。

　　“工兵和喷火器一到，就是他们的末日。”木村对身边的军官说，“或者，等他们在疾病中死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进去打扫战场。无论哪种，胜利都属于帝国。”

　　他甚至恶毒地想到，或许可以在最后抓几个染病的俘虏，把他们放回去，让瘟疫在他们的根据地蔓延开来。

　　矿坑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前有围堵，后有（可能的）瘟疫追命。伤员痛苦的呻吟中偶尔会夹杂着传染病患者抑制不住的呕吐声和呓语，每一次声响都敲打着幸存者们本已脆弱的神经。

　　李云龙和赵刚穿梭在战士们中间，尽力稳定军心。

　　“同志们！挺住！小鬼子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搞垮我们，做梦！”李云龙的声音虽然因为疲惫而沙哑，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雪山草地都走过来了，还怕这老鼠洞？出路就在眼前了！挖通了，就是海阔天空！”

　　赵刚则更细致地安排着防御和隔离工作，检查水源，鼓励大家：“越是艰难的时刻，越要遵守纪律，保持冷静！互相帮助，互相监督！我们是一个整体，绝不能自己先乱起来！卫生员同志正在想办法，我们一定能挺过去！”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旗帜。看到主官依然镇定，战士们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求生的本能和长期的纪律性压倒了恐惧。挖掘工作在继续，防御工事在加固，岗哨依然警惕。

　　在尸骸岩洞的挖掘点，一块巨大的、作为主要堵塞物的岩石终于被撬松。随着张大彪和几个战士奋力一推。

　　“轰隆……”一声闷响，岩石向后滚落。

　　一股明显更加清新、冰冷的气流瞬间从漆黑的洞口后方涌出，吹散了沉积多年的腐朽空气，也吹动了战士们被汗水浸透的头发！

　　“通了！好像通了！”一个战士激动地压低声音叫道。

　　火把伸向洞口，光线探入，却照不到底，只看到一条狭窄、陡峭、向上延伸的岩石缝隙，深不见底，但那确定无疑的空气流动，带来了地表的气息！

　　希望，从未如此真切！

　　然而，还没等他们欢呼，主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了异常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比之前的试探性攻击猛烈数倍！

　　一个负责通讯的战士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报告！师长！政委！鬼子……鬼子好像要发动总攻了！”

　　刚刚看到的生机，瞬间又被激烈的战斗阴云所笼罩。

　　李云龙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下令：“大彪！带你的人，死守主入口！绝不能让他们冲进来！其他所有人，加快速度！扩大这个口子！快！”

　　求生之路已现，但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考验，已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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