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老祖宗的摇篮曲，比天劫还吓人

　　那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仿佛一头贪婪的巨兽，甫一接触，便疯狂吞噬着凤栖梧周身缭绕的金色神焰。

　　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熄灭，直至最后一丝神性光辉被彻底剥离，仿佛她从高高在上的始祖，瞬间被打落成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她悬浮于一片无垠的虚空之中，没有上下，没有四方。

　　脚下，是亿万片枯叶般的记忆残片，缓缓旋转，汇成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海洋。

　　每一片残片之上，都烙印着一句对她的污蔑与诅咒，散发着刺骨的怨毒与冰冷的恶意。

　　“凤栖梧弑亲夺位，天理不容！”

　　“此女天性嗜血，曾以万童心血祭炼魔剑！”

　　“荒古暴君，为求永生，不惜引发灭世瘟疫，罪该万死！”

　　一句句，一声声，不是尖叫，也非怒吼，而是一种比法则更根深蒂固的“定论”，仿佛这便是世间唯一的真理。

　　然而，立于这万古污名中央的凤栖梧，脸上却没有半分怒意。

　　她甚至连眉梢都未曾挑动一下，只是那双幽深如古井的凤眸中，掠过一丝近乎怜悯的嘲弄。

　　她缓缓伸出纤长的手指，轻点向离她最近的一片记忆碎片。

　　那碎片上，正用血色大字刻着“弑兄”二字。

　　“你说我杀兄？”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片绝对死寂的虚空中，“可你为何不将后半段也一并写进去？那夜，我兄长误中域外天魔至毒，神魂即将被侵蚀殆尽，是我亲手割去自己半颗凤凰心髓，以神血为引，为他续命三千年。这件事，你怎么忘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血色碎片竟如被烙铁烫到一般，剧烈地一颤！

　　其上“弑兄”二字疯狂扭曲，下方竟硬生生浮现出一行被强行抹去、几乎看不清的模糊小字：“……兄中毒深，始祖剜心以饲……后人篡改，史料不存……”

　　凤栖梧收回手指，看也未再看那碎片一眼，径直向前踏出一步。

　　随着她的前行，周围无数的记忆碎片仿佛被激怒的蜂群，瞬间暴动！

　　它们化作一道道浓郁的黑雾，带着足以撕裂神魂的怨念，从四面八方朝她猛扑而来！

　　“滚出这里！”

　　“你不配存在！”

　　“谎言即是真实！”

　　黑雾中，传来亿万生灵混合而成的咆哮，那是被集体愧疚与自我欺骗喂养壮大的恐惧幻象。

　　凤栖梧不闪不避，任由那冰冷刺骨的黑雾将她层层缠绕。

　　就在黑雾即将侵入她神魂的刹那，她朱唇轻启，一段无比古老、却又带着无尽温柔的歌谣，自她口中缓缓吟出。

　　正是那首曾在荒古时代，哄着第一批幼凤入睡的摇篮曲。

　　歌声没有半分杀伐之气，却仿佛拥有着穿透万古时空的魔力。

　　它不是武器，而是钥匙，一把能够唤醒最深层记忆的钥匙。

　　嗡——

　　歌声所至，那些狰狞咆哮的黑雾竟在瞬间凝滞，扭曲，继而在一阵无声的尖啸中，轰然崩解！

　　它们并非被摧毁，而是被还原成了最本真的情绪——恐惧。

　　凤栖梧沐浴在歌声中，黑发无风自动，眼神冷冽如刀：“你们怕的，从来不是我杀人。你们怕的，是自己曾经受过的恩惠；你们怕的，是自己那颗早已麻木的、忘恩负义的心。”

　　话语如惊雷，炸响在这片心狱的每一个角落。

　　她继续前行，所过之处，所有攻击她的污名碎片尽皆退散。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大石碑，自虚无中缓缓浮现。

　　石碑通体漆黑，其上以神金浇筑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历史定谳！

　　每一个字都流转着磅礴的法则之力，镇压着这片空间的一切，这，正是“遗忘之隙”的核心封印！

　　凤栖梧停下脚步，眸光淡漠地注视着那座石碑。

　　她翻手间，那本在归墟戒药池中浸润了忘忧草精华的《实录稿》，已然出现在她掌心。

　　此刻的书稿，纸页已呈现出通透的淡金色，仿佛一件琉璃艺术品。

　　她将《实录稿》悬于空中，随即并指为剑，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白皙的掌心划开一道口子。

　　殷红中带着点点金芒的神血，滴答落下，精准地溅落在书稿的纸面之上。

　　刹那间，整本书稿燃起熊熊的金色火焰！

　　火焰之中，不再是文字，而是浮现出无数如走马灯般流转的真实画面！

　　有她在大旱之年，不惜耗损本源，引来九天甘霖，救活百万生民的场景。

　　可与之对应的谎言，却是“始祖凶残，以万名童男童女祭天求雨”！

　　有她在陨神之战前夜，独自一人，默默修复着三千世界摇摇欲坠的法则结界，累到神体近乎崩溃。

　　可被篡改的历史，却是“凤栖梧野心勃勃，窃取诸神功绩，试图独掌天道”！

　　真相之火越烧越旺，《实录稿》在火焰中缓缓化作一道纯净的金色光流，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座漆黑石碑，自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中，悍然注入！

　　“咔——咔嚓——”

　　石碑剧烈震颤，碑面上“历史定谳”四个大字开始寸寸龟裂，那坚不可摧的黑色碑文，竟如风化的墙皮般簌簌剥落。

　　而当碑文彻底脱落，露出的，竟是其血肉模糊的背面——那上面没有法则，没有神谕，只有密密麻麻、用指甲和血泪刻下的忏悔之语！

　　“吾有罪，曾参与伪造神谕……”

　　“是我，在始祖陨落后，默许了谎言的传播……”

　　“为了家族苟活，我亲手烧毁了宗门记载真相的原档……”

　　原来，你们都知道。

　　凤栖梧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已散去，只余下无尽的冰冷。

　　她冷笑一声：“原来你们都知道真相，只是选择了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她缓缓举起右手，那化作剑形纹身的劫烬剑随之浮现，剑身嗡鸣，战意滔天。

　　“今日本座不斩人，”她的声音响彻整个崩塌中的空间，“只斩‘伪史’！”

　　剑未出鞘，一股浩然无匹、承载着万古真相的磅礴意念，已化作无形利刃，直击石碑的根基！

　　就在这时，石碑的最深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那双曾被凤栖梧气息惊动的空洞眼眸，再度睁开。

　　它并非实体，而是这“遗忘之隙”在无尽岁月中，由所有生灵的愧疚、恐惧与自我欺骗孕育出的集体意志化身——判官影。

　　“你赢不了的。”一个沙哑而空洞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心悸的腐朽气息，“世人宁愿相信一个能让他们心安理得的谎言，也不愿背负起偿还不清的愧疚。”

　　凤栖梧闻言，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它。

　　她反手猛地撕开自己左胸的黑色衣襟，露出一片欺霜赛雪的肌肤。

　　而在那片肌肤之上，赫然是一道狰狞可怖、贯穿心口的陈旧伤痕！

　　那伤痕如此之深，仿佛能看到其下曾经跳动的心脏。

　　“那你告诉我，”她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直直对准摇摇欲坠的石碑，“这道伤，是谁留下的？是我杀兄的证据，还是我替兄承劫的烙印？”

　　“若你敢否认，”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决绝，“便连同我的痛，我流过的血，我失去的半颗心，一并从这天地间抹去！”

　　轰隆——！！！

　　石碑再也无法承受这源自真实血肉的质问，自中心轰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判官影发出一声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凄厉嘶吼，整个“遗忘之隙”的空间结构，在这一刻，开始了全面的崩塌！

　　无数记忆碎片在狂暴的时空乱流中化为齑粉，凤栖梧一击功成，转身便欲借崩塌之力脱离此地。

　　可就在她心神微动的刹那，腕间的劫烬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颤动！

　　一道神念，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急切地在她脑海中炸响！

　　“主人！背后！”

　　是夜玄寂的声音！

　　凤栖梧瞳孔骤缩，猛然回首。

　　只见那崩塌的记忆洪流与无尽罪孽的汇聚之处，一道由无数背叛者扭曲面孔拼凑而成的巨大虚影，正从黑暗中缓缓凝聚成形。

　　它的手中，正握着一柄完全由“伪典残页”铸成的、散发着审判与终结气息的漆黑巨锤！

　　与此同时，远在外界的归墟戒深处。

　　涅盘神树的根须旁，那枚静静吸收了一缕金光的漆黑剑穗，表面那些新生的经络猛地一亮。

　　在剑穗的最顶端，竟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缝隙。

　　缝隙之中，一点深邃无底的幽光，仿佛跨越了万古沉眠，苏醒了。
　　http://www.hlys.cc/50030/10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