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她不杀仇人，专拆台上的神像

　　话音未落，凤栖梧指尖那枚古朴的归墟戒，戒面之下仿佛有星尘流转，一抹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绿意，在无尽的混沌虚空中悄然萌发。

　　那是沉寂了万古的涅盘神树，在老祭司那一声纯粹忏悔所撕裂的契约裂隙中，汲取到了第一缕新生的力量，抽出了一根嫩芽。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那座悬于九天云海的神殿内，被称为“秩序”的万年骗局，正随着主人的七窍流血而剧烈动摇。

　　“凤栖梧……”王座上的身影缓缓拭去嘴角的血迹，那张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孔上，癫狂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算计所取代，“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能颠覆一切？你太小看‘恨’这种东西了。它比任何信仰都更加根深蒂固，因为它能给懦弱者带来力量，给无能者找到借口。你毁了契约，我便给你一座更宏伟的坟墓。”

　　他话音未落，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神殿深处。

　　归墟台上，风波暂歇，但一股更为沉重的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柳青璃正为宋惊鸿处理臂膀上被毒剑划开的伤口，那伤口漆黑，依旧散发着阴冷的契约气息，即便契约锁链已断，余毒依旧难以祛除。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软塌上昏迷不醒的南宫玥，忽然在梦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她眉头紧锁，汗湿的额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谢罪玉简碎了……不够……他们还有‘承罪坛’……那是用……用万人的悔恨……炼成的伪神基座……”

　　声音断断续续，却如惊雷炸响在柳青璃耳边！

　　伪神基座！

　　柳青璃猛地站起身，脑中灵光一闪，冲到一旁堆积如山的古籍残卷中，疯狂翻找起来。

　　她纤细的手指在一本名为《荒古禁典》的残页上停下，那上面用古老的蝌蚪文记载着一段几乎被历史遗忘的秘闻。

　　“找到了！”她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骇然，“主上，南宫姑娘说的是真的！典籍记载，所谓的‘凤栖梧罪状’，最早并非出自任何官方史册或远古大能之口，而是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宗门，在五千年前突然颁布的！”

　　她抬起头，声音因震惊而颤抖：“这个宗门，名为‘明凰观’！他们一夜之间传遍诸国，宣扬始祖罪孽，而后迅速在各地立庙塑像，凭借某种秘术，让香火鼎盛至今！”

　　柳青璃的呼吸变得急促，一个可怕的推论在她心中成型：“这不是历史的铭记，这是一场持续了五千年的精神灌输！不是他们记住了罪，是有人一直在教他们怎么恨！”

　　“香火……”一旁正在调息的阿骨打闻言，缓缓睁开双眼。

　　他从怀中摸出三枚沾染着地脉之气的古旧铜钱，以归墟台收集来的万家香灰为引，口中念念有词，将铜钱向空中一抛。

　　三枚铜钱在空中滴溜溜旋转，并未落下，而是各自指向一个方向，嗡嗡作响。

　　卦象之上，无数代表着怨念与仇恨的黑色丝线，正从大陆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流入三个庞大无比的灵力漩涡之中。

　　阿骨打脸色一白，沉声道：“主上，卦象已显！这股庞大的怨念香火，并未消散，而是被三处巨大的阵法锚点所吸收。它们分别是——北境雪原的‘赎罪殿’、西漠黄沙的‘焚忆塔’、以及东海孤岛的‘沉名祠’！”

　　他抬手一招，一缕地脉之气在半空中勾勒出三处地点的景象。

　　那三地无一例外，都建有一座高达千丈的巨型石雕神像，神像的面容与凤栖梧有七分相似，却被刻画成披枷带锁、双目泣血的罪人模样，日夜受万民唾弃、焚香诅咒。

　　“这……这不是纪念建筑！”阿骨打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这是三座活祭法阵的锚点！每一份仇恨的祷告，每一次唾弃的祭拜，都在通过神像，滋养着某个未知的存在！信徒的痛苦越深，那背后之人的力量就越强！”

　　众人闻言，皆是遍体生寒。

　　原来，老祭司的死，仅仅是斩断了束缚背叛者的锁链，而真正为敌人提供力量的“信仰”根基，却分毫未损。

　　然而，端坐于归墟台中央的凤栖梧，脸上却无半点惊怒。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流转着金焰的凤眸，仿佛早已看穿了这万古的骗局。

　　她没有如众人预想中那般下令前去摧毁神像，反而指尖在归墟戒上轻轻一抚，一枚被层层封印的古物悄然出现在她掌心。

　　那是一卷卷轴，通体洁白，触手温润，细看之下，竟是由一根根流光溢彩的凤凰尾羽织就而成，散发着至高无上的神圣气息。

　　“这是……”柳青璃认得此物，呼吸为之一滞，“始祖当年亲笔书写《万界律令》所用的天书真卷！”

　　此卷乃天地初开时，凤栖梧褪下的第一根尾羽所化，蕴含大道本源，如今虽灵性不复万一，却依旧是世间最顶级的承载之物。

　　凤栖梧玉指凌空一点，将老祭司那句撕心裂肺的临终忏悔，从天地间剥离出来，凝成一道璀璨的神识烙印，缓缓打入空白的天书之中。

　　“砸碎几块石头，不过是泄愤。”她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睥睨万古的傲然，“我要让这天下人，亲眼看见，他们所唾弃的‘罪’，究竟是谁一笔一划写下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夜色深处，一道身影已悄然无踪。

　　夜玄寂携着那柄凶名赫赫的劫烬剑，仿佛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已然跨越万里，潜入了冰封千里的北境雪原。

　　赎罪殿内，香火缭绕，无数虔诚的信徒正跪在泣血神像前，低声诵念着诅咒的经文。

　　夜玄寂并未现身，他只是将一缕极淡的幽冥之力，如春雨般无声无息地附着在每一个香客即将进入的梦境之中。

　　子夜时分，梦境降临。

　　信徒们的梦里，不再是经文中所描述的恶神咆哮，而是一段清晰无比的画面：一名年轻的凤家先祖，跪在自家山门之前，手中紧紧捧着一枚断裂的长命锁，泪流满面地对周围的村民嘶吼：“我亲眼看见她为护住村子力战妖兽，是你们！是你们把她推出去顶罪……我不敢说真话，我怕死啊！”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赎罪殿前，已有几名香客在神像前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茫然与困惑，喃喃自语：“我们……我们拜的……真的是恶人吗？”

　　与此同时，黄沙漫天的西漠。

　　宋惊鸿率领一队凤家精锐，伪装成前来巡视的香使，成功进入了焚忆塔的内部。

　　他避开守卫，直奔塔底的密室。

　　石门推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死气与怨念扑面而来。

　　密室之中，竟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百具早已风干的尸体！

　　他们无一例外，都身穿着古老的凤家族服，胸口用烙铁刻着两个狰狞的大字——“代罪”！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一具干尸的天灵盖上，都嵌着一枚幽光闪烁的玉符，如同寄生虫一般，仍在缓慢地吸收着外界传递而来的怨念之力。

　　“畜生！”宋惊鸿双目赤红，他取出柳青璃临行前交给他、专门用来破解精神禁制的“破妄针”，狠狠刺入其中一枚玉符！

　　“嗡——”

　　玉符应声炸裂，无数凄厉的哀嚎瞬间从其中爆发出来，汇成一道尖锐的意念，响彻在宋惊鸿的脑海：“我们没有背叛！我们是被当成了替罪羊！他们用我们的命，换了整个宗门的苟活！好恨！好恨啊！”

　　这股饱含着无尽冤屈的意念，瞬间通过凤家早已布下的暗线，如瘟疫般传遍了西漠的每一个角落。

　　民间舆论，骤起波澜！

　　北境、西漠、东海。三颗足以颠覆信仰的种子，已然种下。

　　万事俱备。

　　玄天大陆，子时正。

　　凤栖梧一袭红衣，登上了凤家祖地最高处的唤心钟台。

　　她手持那卷织羽天书，向着夜空轻轻一抛，口中只吐出一个字：

　　“展！”

　　刹那间，金光冲霄！

　　那卷天书在空中自动铺展开来，迎风便长，竟化作一道覆盖了整片大陆天穹的万里光幕！

　　光幕之上，一幕幕画面开始流转。

　　有老祭司在孤坟前，用生命吼出的那句“我对不起你”！

　　有焚忆塔底，数百具“代罪”干尸的累累白骨，以及那一声声“我们是替罪羊”的泣血哀嚎！

　　更有无数信徒梦中，那个凤家先祖手捧断裂长命锁，痛哭流涕的场景！

　　整片大陆，在这一刻陷入了死寂。

　　无数人走出家门，仰望天穹，脸上的表情从错愕、震惊，到怀疑，再到无法抑制的惊恐！

　　就在所有真相公之于众的瞬间，北境赎罪殿、西漠焚忆塔、东海沉名祠，那三座高达千丈的泣血神像，竟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咔嚓……咔嚓嚓……”

　　无数裂纹，从神像的脚下开始，飞速蔓延至全身！

　　它们那双本就流着石泪的眼眶中，竟真的流出了两行殷红如血的液体！

　　而在那座遥远得不可想象的九天神殿深处，一名刚刚换上一身九龙衮袍，正准备开启“承罪坛”的老者，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骇然低头，只见自己手中一面能映照万民之心的“控心镜”，正在飞速变得暗淡，镜面之上，裂痕遍布！

　　“不……不可能！”他看着天空中那颠覆一切的光幕，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声怒吼：“你毁不了信仰！没有信仰，他们会陷入恐慌！没有恨，他们活不下去！”

　　怒吼声响彻空旷的神殿，却无法阻止信仰的崩塌。

　　就在整个大陆都因这惊天变故而陷入巨大震动之时，凤家祖地，那间静室之内，柳青璃忽然感到一股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灵力波动。

　　她回过头，只见一直沉睡的南宫玥，睫毛正微微颤动，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信息冲击，那双紧闭的唇瓣间，开始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语。

　　“谢罪玉简……碎了……承罪坛……万人悔恨……炼成的伪神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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