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抉择的时刻，如同冰冷的刀锋抵在基里曼的喉间。内部的思想瘟疫如同暗火蔓延，机械教主力舰队因贪婪而倒戈，审判庭的残部仍在负隅顽抗，而现在，归墟的注意力与机械教的分遣队同时扑向了卢克——那个可能蕴含着一线生机，也可能带来彻底毁灭的变量。

　　时间不容他深思。每一个选项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西卡留斯！”基里曼的声音穿透舰内的厮杀声，清晰无比地传入一连长的频道，“内部清剿交由你全权负责！优先确保引擎舱、舰桥、军械库安全！允许使用一切必要手段，包括最高规格的净化！蒂格瑞斯，你的智库团队全力辅助西卡留斯，压制并隔离所有异常者，尝试进行灵能封锁，暂缓‘空白协议’！”

　　他做出了决定。内部防线必须稳住，这是根基。而外部…

　　“加拉顿兄弟！”他联系了正在另一艘战舰上指挥的圣典大师，“我需要你执行一项关键任务。带领你的快速反应部队，拦截前往小行星带的机械教分遣队。卢克·奥提斯在那个方向，必须确保他的安全，并…将他带回来。如果无法带回…”基里曼停顿了一瞬，声音低沉下去，“…确保他和其所接触的任何异形科技不落入机械教或审判庭手中。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命令中的含义冷酷而清晰。加拉顿，这位以严格遵守圣典和绝对忠诚着称的圣典大师，没有丝毫犹豫：“明白，原体。为了奥特拉玛，为了帝皇的纯洁性。”他的旗舰“奥特拉玛荣耀号”及其护卫舰立刻脱离主战线，引擎喷吐出炽热的尾流，精准地切入航线，直扑机械教分遣队。

　　基里曼自己，则将继续坐镇马库拉格之耀号，统筹全局，同时…独自面对那颗重新将“目光”投向玉清山门方向的归墟之球。他必须牵制住这个最根本的威胁，至少，不能让它再轻易地向整个战场“播撒”那些致命的知识。

　　“所有舰船，保持对审判庭残余和机械教主力的火力压制！目标：使其丧失战斗力，非必要不彻底摧毁！集中部分火力，间歇性骚扰归墟之球，测试其反应模式，但绝不允许靠近！”基里曼的命令一道道下达，试图在这混乱的漩涡中重新掌控节奏。

　　虚空中的战斗变得更加复杂。极限战士舰队同时与多方交战，战列线不再整齐，变成了多点开花的混战。激光与宏炮交错，爆炸的火光在不同区域此起彼伏。

　　而在玉清山门内，卢克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他划出那个符文后，并未感到力量暴涨，反而是一种极致的空虚与平静。脑海中纷至沓来的知识和归墟的意念流并未消失，但它们不再混乱冲突，而是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沉淀下来，以一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融合着。他身上的金青色光芒渐渐内敛，不再狂暴。

　　青玄子看着他的变化，拂尘轻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强灌顶而未疯癫，反得一时清净？异数，真是异数。然福兮祸之所伏，外魔之关注已至，此地恐难久留。”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洞天之外传来沉闷的轰鸣声！机械教分遣队的登陆舰已经逼近，粗鲁的扫描波束如同脏污的刷子，反复刮擦着玉清洞天外围的隐匿阵法，激起一阵阵涟漪般的波动。

　　“检测到未知能量屏障！符合扫描信号特征！尝试解析…解析失败！建议强行登陆勘察！”机械教探索者那毫无情感的二进制语言透过外部接收器传来。

　　几乎同时，另一侧虚空，加拉顿的快速舰队也已经赶到，爆弹炮火精准地射向机械教登陆艇的引擎！

　　“这里是极限战士圣典大师加拉顿！机械教单位，立即停止你们的行动，退出该区域！此乃奥特拉玛疆域，任何未经授权的入侵都将被视为敌对行为！”

　　机械教登陆艇敏捷地规避着炮火，它们的回应是更多的扫描波和释放出的小型勘察无人机：“检测到阿斯塔特势力。目标优先级提升。试图阻碍获取神圣知识者，清除。”

　　小规模的接火瞬间在玉清洞天外的虚空展开。加拉顿的部队试图阻止机械教登陆，而机械教则一边规避，一边顽强地试图突破屏障，降落至小行星表面。

　　洞天内的轰鸣声更加密集，甚至偶尔有剧烈的震动传来，那是外部爆炸冲击波撼动小行星本体和外围阵法的迹象。

　　卢克从那种空灵状态中被惊醒，担忧地看向洞顶：“道长，他们…”

　　“兵戈之气已侵门庭。”青玄子神色平静，但眼神已带上了一丝决然，“山门清静之地，岂容外道嚣扰。卢克，紧守心神，随吾行动。”

　　他站起身，手中拂尘向空中一划，洞天内壁上那些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芒，整个洞天的空间似乎开始变得模糊、折叠，仿佛要从此地隐去。

　　“吾将启动‘小乾坤挪移阵’，暂且避其锋芒。然阵法启动需时，且挪移之地亦不可知，或有风险。”青玄子对卢克说道。

　　就在此时，外界的变化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颗归墟之球，在“注视”了玉清山门方向片刻后，似乎对机械教与极限战士围绕那里的争夺产生了“兴趣”。它表面的漆黑再次泛起涟漪，但这次并非推演，而是…一种模仿和介入。

　　它似乎理解了“争夺”这个概念。

　　于是，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归墟之球表面，那些之前浮现过的、被优化和推演过的科技蓝图片段（尤其是关于引擎和能量传输的部分）突然被提取出来，伴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模仿自卢克刚才那个符文的波动，被它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投射了出去！

　　投射的目标，并非任何一方舰队，而是…那几艘已经被基里曼下令瘫痪的、漂浮在战场边缘的审判庭舰船残骸中的一艘——“纯洁之火”号的姊妹舰，“坚定信仰”号！

　　一道微光，如同星尘，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坚定信仰”号破损的舰体。

　　下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坚定信仰”号那本已熄灭的引擎尾喷口，猛地闪烁了几下，竟然重新点燃了！虽然不稳定，却真真切切地提供了推力！它破损的舰体上，裸露的线路和管道发出噼啪的电流声，一些瘫痪的炮台竟然歪歪扭扭地重新转动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拙劣地操控！

　　它像一具被强行注入生机的尸体，踉跄着、扭曲着，开始朝小行星带的方向移动！它的动作毫无规律，时而加速，时而转向，甚至差点撞上附近的友军，但其大方向，赫然也是玉清山门！

　　归墟之球，竟然在用它刚刚“学到”的知识，临时“修复”并“操控”了一艘帝国的战舰，加入了这场争夺！

　　这景象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令人恐惧。它不是在毁灭，而是在以一种近乎亵渎的方式，使用帝国的造物！这彻底颠覆了所有人对“敌人”的认知！

　　“机魂啊…那圣物…它…它在操纵战舰？！”机械教舰队中响起一片惊恐和狂热的惊呼。

　　“异端！亵渎！”审判庭残余力量发出了绝望的诅咒。

　　基里曼的心沉入了冰点。归墟的学习能力和介入方式，远远超出了他最坏的想象。

　　而归墟之球在做完这一切后，再次恢复了沉寂。仿佛只是随手投下了一颗石子，然后静观涟漪扩散。

　　这枚被它投入战场的“石子”——那艘蹒跚而行的“坚定信仰”号，立刻成为了新的焦点。

　　加拉顿的部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火力试图拦截这艘诡异复活的战舰。

　　机械教分遣队则更加狂热，认为这是“圣物”在帮助他们清除障碍，或者是在考验他们，攻击得更加猛烈。

　　就连正在内部镇压叛乱的西卡留斯和蒂格瑞斯，也通过监控看到了这超乎理解的一幕，士气再次受到冲击。

　　整个战场围绕着小行星带，变成了一个更加混乱和诡异的漩涡。

　　玉清洞天内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青玄子手中的拂尘挥舞速度加快，洞天内的符文光芒大盛，空间扭曲感越来越强。

　　“阵法将成！”青玄子低喝道。

　　就在这时，一道强大的机械教挖掘光束终于阴差阳错地穿透了隐匿阵法的薄弱点，狠狠地轰击在小行星表面，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露出了内部幽深的通道和若隐若现的古老符文！

　　“洞口已打开！登陆队，进入！”机械教探索者的声音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几乎同时，加拉顿麾下的一架风暴鸦炮艇也强行突破了机械教的火力网，朝着那炸开的缺口俯冲而下！

　　双方的目光，同时投向了洞天内部，投向了那光芒中心的老者和少年。

　　卢克看到了缺口外狰狞的机械触手和呼啸而来的风暴鸦，脸色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下意识地再次抬手，体内那沉淀融合的力量微微流转。

　　青玄子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清修之地，轻叹一声：“缘起缘灭，终有一别。走！”

　　拂尘猛地向下一压！

　　整个玉清洞天的光芒瞬间爆发到极致，空间剧烈扭曲，下一刻，连同其中的青玄子和卢克，骤然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布满古老符文却迅速失去光泽的洞窟。

　　机械教的挖掘部队和极限战士的突击队几乎同时冲入了空洞无一物的洞窟，面面相觑，只剩下外部战场的轰鸣和那艘被归墟操控的、正歪歪扭扭撞过来的“坚定信仰”号残骸。

　　归墟之球的意念流在洞天消失的瞬间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记录下了“空间移动”这一新的数据，其表面的漆黑，仿佛变得更加幽深了。

　　基里曼通过加拉顿传回的实时画面，看到了空无一人的洞窟，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更加忧虑。

　　卢克和那异形长者消失了。

　　但归墟还在。

　　机械教的贪婪未减。

　　内部的瘟疫仍在潜伏。

　　而这场因归墟之球而起的巨大风暴，还远未到平息之时。帝国的伤痕，已然深可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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