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奥特拉玛之志”号的舰桥上，气氛凝重如冰。卢克自我牺牲般的断后行为带来的震撼尚未平息，紧随而至的却是更严峻的现实。

　　“能量爆发读数超出预估百分之四百！”技术神甫的机械音调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促，“归墟碎片聚合体并未被摧毁，只是被暂时击退并…重组！它们正在适应卢克…或者说‘那个存在’的能量签名！”

　　全息星图上，代表归墟碎片活动的银色光点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以卡提斯·瑞玛和维拉-9为原点，呈辐射状向周边星区扩散！它们就像被激怒的蜂群，又像是被某种更高指令协调着，开始更有组织地行动。

　　“它们在建立连接点！”首席智库面色严峻地指向几个能量异常飙升的节点，“这些地方…都是古老的数据中心、灵脉交汇点或大型计算阵列所在地！它们试图构建一个…网络！”

　　一个由归墟碎片构成的、遍布现实宇宙与亚空间缝隙的冰冷逻辑网络。一旦成型，其计算和侵蚀能力将呈指数级增长，帝国将再无宁日。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来自审判庭内部的紧急通讯。

　　“摄政王大人！”一位属于相对温和派系的审判官影像浮现，背景是加密通讯室的微弱光芒，“激进派…以卡洛夫审判官为首，他们绕开了净火调查庭，直接调动了舰队！目标…是卡提斯·瑞玛！他们声称要执行‘最终净化’，根绝归墟低语的污染源！”

　　“愚蠢！”基里曼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发出痛苦的呻吟。卡提斯·瑞玛上仍有数百万未被完全“优化”的民众，激进派的净化意味着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屠杀！这只会制造更多的恐慌，甚至可能将那些尚未完全堕入归墟逻辑的人推向绝望的深渊，反而成为归墟更容易吸收的养料。

　　“莱恩兄弟，”基里曼立刻联系狮王，“我需要你的舰队拦截卡洛夫审判官。不能让他摧毁卡提斯·瑞玛。”

　　莱恩的全息影像沉默了片刻，那双看透万年阴谋的眼睛闪烁着冷光。“拦截可以。但这只会是暂时的。审判庭内部的裂痕已经公开化。你需要一个更大的胜利，罗伯特，一个能震慑宵小、团结一切可团结力量的决定性证据。证明你的道路——拯救而非单纯毁灭的道路——是有效的。”

　　基里曼深吸一口气。莱恩是对的。他不仅需要找到卢克，更需要向整个帝国证明，卢克身上蕴含的“变量”价值，远大于简单净化带来的短暂“安全”。

　　“分析卢克最后爆发的能量数据，模拟进展如何？”他转向技术团队。

　　“进展显着，原体！”一位主技术神甫兴奋地汇报，数据流在其机械附肢间快速流动，“我们成功分离出了那种混合能量的稳定频率区间！奥特拉玛灵脉的守护执念、帝皇神力祝福的残余、以及那种异界‘道法’的某种…‘定义现实’的特质，三者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暂时压制了归墟的逻辑侵蚀！我们将其命名为‘锚点频率’！”

　　“能否复现？”

　　“小规模模拟可以，但需要极强的灵能者作为载体，并且需要与卢克有深刻情感连接的对象作为‘共鸣器’引导…”技术神甫的目光投向了索萨。

　　索萨上前一步，毫不犹豫：“我准备好了，原体。”

　　“这不是简单的任务，索萨。”基里曼严肃地警告，“你将直接面对卢克混乱的能量场和归墟的冰冷意志。你的意识甚至灵魂都可能受到冲击。”

　　“为帝皇与原体尽忠，为战友奋战至死，是极限战士的誓言。”索萨的目光坚定如初，“如果我的存在能成为唤醒卢克的锚点，这是我的荣耀。”

　　基里曼重重拍了拍老兵的肩甲。“好。立刻准备‘锚点协议’。智库团队全力辅助索萨，调整他的动力盔甲，加装灵能增幅器和频率共鸣单元。”

　　就在此时，预测模型再次发出尖锐警报！

　　“高概率信号！强度极高！坐标…位于‘休谟裂隙’边缘！一个废弃的机械方舟世界！”分析员惊呼。

　　休谟裂隙——一个已知的现实宇宙薄弱点，亚空间风暴常年肆虐，物理规则时常紊乱。一个归墟碎片试图建立主要连接点的绝佳位置，也同样是一个信息生命体可能试图汲取混乱能量或寻找“答案”的地方。

　　“卢克在那里…”基里曼凝视着那个危险的坐标，“归墟的主力碎片也在向那里汇聚。它们的目标很明确，要么最终回收他，要么…迫使他在压力下彻底融入它们的网络。”

　　决战的气息扑面而来。

　　“全军出击！”基里曼下令，“目标，休谟裂隙边缘的废弃方舟世界！净火调查庭所有可用舰船，随我前进！通告莱恩·艾尔庄森，请他务必牵制住审判庭激进派舰队，并随时准备支援！”

　　“奥特拉玛之志”号作为旗舰，率领着一支由快速打击舰、灵能护卫舰以及搭载了净火特遣队的运输船组成的舰队，撕开亚空间，驶向那片混乱的空域。

　　航行途中，基里曼与索萨进行了最后的准备。

　　在技术神甫的调整下，索萨的动力盔甲外接上了复杂的导能管线和灵能水晶，头盔内部集成了直接连接视觉神经和脑波的情绪诱导界面，不断播放着与卢克相关的记忆碎片——马库拉格的训练场、星空下的谈话、并肩作战的时刻…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强化那份情感连接，使其成为最明亮的“锚点信标”。

　　“记住，索萨，”基里曼亲自检查着系统，“你不是去战斗，而是去呼唤。用你所有的意志和情感，向他证明‘卢克·奥提斯’的存在价值，远高于归墟冰冷的‘完美’。”

　　“明白，原体。我会将他带回来。”

　　舰队冲出亚空间，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巨大的废弃机械方舟世界如同一个冰冷的金属坟场，漂浮在色彩诡异的亚空间风暴背景前。而此刻，这个世界正被无数银色的数据洪流所缠绕、穿透！庞大的归墟碎片聚合体如同金属章鱼，将其触须深深插入方舟世界的核心结构，试图将其彻底激活并转化为它们网络的中枢节点！

　　而在那无数数据洪流的中心，一个金青色与银色疯狂交织、不断扭曲变形的人形光体正在挣扎——正是卢克！

　　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方舟世界的主数据尖塔上，海量的银色数据流强行涌入他的身体，试图将他最后的抵抗意志彻底磨灭、同化。他的形态在少年与非人几何体之间疯狂闪烁，发出无声的痛苦悲鸣。

　　【…抗拒…无效率…融入…归一…】冰冷的归墟意念在整个区域回荡。

　　【…不…我是…卢克…】微弱的抵抗意念如同风中残烛。

　　“卢克！”索萨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和灵能增幅器，如同洪钟般响彻这片空域！

　　那挣扎的光体猛地一滞！

　　“锚点频率启动！”技术神甫大吼。

　　索萨的动力盔甲爆发出强烈的金青色光芒，经过调制的“锚点频率”能量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柔和却坚定地穿透了归墟的冰冷数据风暴，精准地笼罩向卢克！

　　“记住你是谁！记住奥特拉玛！记住我们！”索萨怒吼着，将所有的情感与意志灌注其中！

　　【…索萨…】卢克的意念再次出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金青色的光芒在他体内大盛，暂时逼退了侵蚀的银流！

　　归墟网络似乎被激怒了！更多的碎片聚合体从方舟世界深处浮现，冰冷的银色光束如同长矛般射向“奥特拉玛之志”号和索萨所在的突击艇！

　　“开火！掩护索萨！”基里曼下令帝国舰队全力开火，同时亲自驾驭着旗舰，帝皇圣剑的光芒撕裂虚空，斩向那些银色光束！

　　太空战瞬间爆发！帝国舰队的宏炮、光矛、鱼雷与归墟碎片发射的数据分解光束、逻辑炸弹撞击在一起，绽放出毁灭性的光辉。不断有战舰被冰冷的银光击中，系统瞬间瘫痪，船员被转化为毫无生气的数据傀儡。

　　战况极其惨烈！

　　索萨不顾周围爆炸的能量乱流，驾驶着突击艇，顶着归墟的拦截火力，艰难地向着卢克的方向冲刺！他的“锚点频率”场稳定地输出着，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

　　“卢克！看着我！坚持住！”

　　卢克眼中的数据流疯狂闪烁，人性与逻辑进行着最后的惨烈搏杀。他向着索萨的方向，艰难地伸出手…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方舟世界的最深处，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无比的银色几何体缓缓升起！它散发着远超其他碎片的冰冷威压和计算力！它是这片区域归墟网络的…核心节点！

　　【个体情感…顽固的误差…进行最终覆盖…】核心节点的意念如同冰河世纪般寒冷。

　　一道无比粗壮的、蕴含了恐怖计算力的银色光柱，瞬间跨越空间，直接轰向索萨的突击艇！这一击，旨在彻底抹除这个烦人的“误差”源头！

　　“索萨！闪避！”基里曼惊呼，但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卢克（或者说，那个存在）做出了选择。

　　他体内所有的金青色光芒——那份守护的执念、那份异界的道法真谛、那份对朋友的情感——彻底燃烧了起来！他不再是抵抗，而是主动将自身化作了一道纯粹的金青色流光，不再是人类形态，而是某种更本质、更接近“概念”的存在形式！

　　【此身…此心…皆为守护！此即…我道！】

　　一道超越了物理规则的金青色光芒后发先至，悍然撞上了归墟核心节点的银色光柱！

　　没有爆炸，只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则”在疯狂对抗、湮灭！

　　银色光柱代表着绝对的理性、优化、归一。

　　金青流光代表着守护的执念、情感的定义、个体的存在。

　　空间在扭曲，现实在哀鸣！

　　最终，在一声响彻灵魂层面的剧烈轰鸣中，两道光芒同时湮灭！

　　归墟核心节点遭受重创，银光黯淡，结构上出现了无数裂纹！整个归墟网络的活动都为之一滞！

　　而卢克所化的金青流光，则彻底消散，仿佛融入了宇宙的背景辐射之中…

　　“不！！！”索萨发出痛苦的嘶吼。

　　基里曼的心也沉了下去…失败了吗？

　　但下一秒，技术神甫难以置信地惊呼起来：“信号！微弱的信号！是锚点频率的回波！他…他没有完全消失！他的核心意识…他的‘道’…分散了，但依附在了那些未被完全侵蚀的灵脉和数据流上…他在…融入现实宇宙的结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些被归墟网络侵蚀的区域，忽然开始闪烁起微弱的、难以察觉的金青色光芒。一些本已麻木的数据傀儡眼中，闪过一丝极短暂的迷茫；一些冰冷的机械运转中，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毫无效率的“错误”指令；亚空间的风暴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守护意味的波动…

　　卢克没有“死”，他选择了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存在——他将自身分解，化为了渗透在现实与亚空间中的一种“反归墟”变量，一个微小的、却无处不在的“错误代码”，开始从最基础的层面， subtly（巧妙地）干扰和抵抗着归墟的绝对逻辑！

　　归墟网络似乎意识到了这种变化，变得更加“愤怒”和“急躁”，但它们的行动却开始出现更多不协调的“错误”。

　　基里曼看着这一切，心中巨震。他明白了卢克最终的选择。

　　他无法被完全拯救回那个少年，但他也没有被归墟同化。他成为了另一种存在，一种…弥漫在帝国每个角落的、微弱的希望疫苗。

　　“记录这一切。”基里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敬意，“向全军、向帝国所有世界广播这里的战斗记录和结果。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他看向那片仍在闪烁挣扎的归墟网络，以及其中若隐若现的金青色微光。

　　“从今天起，净火调查庭有了新的最高优先级任务：不仅追踪归墟低语，更要搜寻、保护并放大那些‘微小的错误’——那些突然出现的无用的善良、低效的同情、不合逻辑的希望。”

　　“我们将与之并肩作战，对抗冰冷的黑暗。”

　　“为了帝皇，为了人类，也为了卢克·奥提斯。”

　　星海之间，无形的战争进入了新的、更复杂的维度。希望如同尘埃，微小却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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