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玄丹子长老赐下的那枚“冰心护魄丹”，韩石最终没舍得自己服用。他将其小心刮下少许丹粉，混合普通灵泉，尝试滋养那枚出现裂纹的石子。效果比直接接触丹体稍差，但石子的光泽确实稳定了下来，裂纹也不再扩大。这让他稍稍安心，却也更加忧愁——四品灵丹的丹粉又能支撑多久？

　　地火殿事件后，韩石在丹房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张管事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与不易察觉的忌惮，分配任务时，也不再让他干那些最粗重的杂活，反而将一些需要精细控火的辅助工作交给他。同门的杂役弟子们看他的目光则混杂着羡慕与疏远，私下议论纷纷，都道韩石走了大运，得了玄丹长老青眼，怕是离脱离杂役身份不远了。

　　韩石心中清楚，这一切都系于那枚神秘石子。他更加勤奋地修炼、钻研炼丹，试图凭自身努力提升，减少对石子的依赖。然而，没有石子的优化之力，他进步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修炼时那种滞涩感再次出现，炼丹也频频出错。现实的冰冷让他明白，那石子已与他命运紧密相连，难以割舍。

　　就在他为此焦虑之时，宗门内的气氛愈发紧张。寂灭墟方向的嗡鸣声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在有风的夜晚，能隐约传到外门弟子居住的山谷，引得人心惶惶。巡逻队的伤亡报告开始出现，并非遭遇攻击，而是在靠近寂灭墟时，心神受到强烈侵蚀，数名弟子回来后变得沉默寡言，眼神冰冷，需强制隔离看管。

　　“金石心魔”已从潜在的威胁，变成了迫在眉睫的灾难。

　　这一日，宗门钟声九响，急促而肃杀。所有内外门弟子被紧急召集至主峰广场。

　　玉衡真人面色沉凝，立于高台之上，声音通过法力传遍四方：“诸位弟子，天外邪魔之力复苏，寂灭墟异动加剧，已危及我青冥道统！更与各派道友共议，决意于一月后，联合‘天剑阁’、‘百草谷’等友盟，集结精锐，共探寂灭墟核心，务必在那邪魔完全复苏前，将其彻底铲除！”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深入寂灭墟？那可是连元婴长老都忌惮无比的死地！

　　“此行凶险万分，非精锐不可往。”玉衡真人继续道，“然，邪魔之力诡异，能侵蚀心神。经宗门决议，需征调一批于炼丹、炼器、阵法、净心法门上有特长之弟子随行，以为后勤支援与应急救治。各堂口即刻上报人选！”

　　命令下达，各堂口立刻忙碌起来。丹堂自然首当其冲。

　　张管事看着堂下惴惴不安的众杂役和低阶弟子，目光扫过韩石时，略微停顿了一下。

　　数日后，征调名单公布。韩石的名字，赫然在列！理由是他“于控火及心神安定方面颇有天赋，可辅助丹师炼制应急丹药，稳定同门心神”。

　　看到名单的瞬间，韩石如遭雷击，脸色煞白。他深知自己那点“天赋”全然来自石子，一旦离开熟悉环境，深入那可怕的寂灭墟，石子还能否起效？若是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去找张管事推辞，却被告知名单由玄丹子长老亲自拟定，不得更改。

　　“韩师弟，看来长老们很看重你啊。”有相熟的师兄拍着他的肩膀，语气复杂，不知是羡慕还是同情。

　　韩石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紧紧握着那枚温热的石子，手心全是冷汗。他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场无法抗拒的洪流，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就在韩石惶恐不安之际，青冥宗山门外，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人身着洗得发白的道袍，背负一柄无鞘铁剑，神色懒散，眼神却清澈锐利如星辰。另一人则是个衣着华贵、手持罗盘、嘴角总是噙着一丝算计笑容的年轻公子。

　　正是游历至此的李清风与富商之子王富贵。

　　“啧啧，好重的‘金煞死气’盘踞于此山深处，与此地灵秀山水格格不入啊。”王富贵摆弄着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摇摆，指向寂灭墟方向。

　　李清风眯着眼，感受着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惰性”与隐隐的嗡鸣，眉头微皱：“此地恐有极大变故。这般气息…不似寻常妖邪，倒像是…某种‘域外天魔’的痕迹？”

　　“域外天魔？”王富贵眼睛一亮，“那可是古籍中才有的东西！值钱…哦不，是值的研究！”

　　两人叩响山门，表明游历修士身份，欲拜山请教。守门弟子见二人气度不凡，尤其是李清风身上那股隐而不发的剑意，不敢怠慢，连忙上报。

　　正值用人之际，玉衡真人听闻有散修高手到访，且似乎对那异状有所察觉，便下令请入。

　　凌霄殿内，李清风直言不讳，点出此地深处隐藏的“金煞死气”及其与记载中“域外天魔”的相似之处。王富贵则在一旁补充，凭借其家传学识，分析了那气息对地脉灵气的影响，甚至推测出那邪物可能正在构建某种“转化法阵”。

　　玉衡真人与众长老越听越是心惊，此二人所言，竟与宗门牺牲巨大代价才探查到的情报高度吻合，甚至有些细节更为精妙！

　　“两位道友见识非凡，老夫佩服。”玉衡真人态度凝重，“实不相瞒，我宗正为此魔物困扰…”他便将寂灭墟与天外邪魔之事简要告知，并提出了联合探查的计划。

　　李清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光芒：“域外邪魔，荼毒生灵，凡我辈修士，皆不能坐视。贫道愿助一臂之力。”

　　王富贵也搓着手笑道：“降妖除魔，义不容辞！顺便也能收集些…呃，研究资料。”

　　玉衡真人大喜，当即奉二人为上宾。李清风的剑道修为深不可测，王富贵虽看似不着调，但其对风水地脉、奇物异宝的见识却极广，正是宗门急需的人才。

　　然而，无人注意到，在王富贵那看似贪婪好奇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秘的、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的探究欲。他手中罗盘底座，一个极其微小的、非金非木的部件，正散发着与寂灭墟深处那金属巨塔同源的、微不可察的波动…

　　李清风则在与一位长老交谈时，看似无意间问起：“贵宗弟子近来修行，可曾受那‘金煞死气’影响？可有出现心性趋向冰冷、追求绝对效率之兆？”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若有所思。

　　就在宗门紧锣密鼓筹备远征之时，韩石在一次前往库房领取物资时，偶然遇见了正在熟悉环境的李清风与王富贵。

　　擦肩而过的瞬间，韩石怀中的石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热，甚至微微震动起来！那金青色的光芒隔着衣服都隐约透出！

　　与此同时，李清风背后的铁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王富贵手中的罗盘指针也猛地一跳！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对方。

　　李清风的目光落在韩石胸口那透出微光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王富贵则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韩石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按住胸口石子，低头匆匆离去，心脏狂跳不止。

　　“有趣…”李清风看着韩石的背影，低声自语，“那小子身上，似乎有某种…能克制甚至净化那‘金煞死气’的宝物？气息至纯至正，却又非我认知中之任何一种灵力。”

　　王富贵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确实是个有趣的‘样本’…李兄，看来这青冥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远征寂灭墟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韩石在恐惧与焦虑中，修为竟在巨大压力下又精进了一丝，达到了炼气五层。他对石子的依赖更深，那丹粉的滋养已近乎无效，石子上的裂纹又有扩大的趋势。

　　他终于下定决心，在出发前夜，冒险再次前往地火殿，想看看能否在废弃的丹渣中，再找到一丝可能滋养石子的东西。

　　夜深人静，地火殿只有值班弟子在打盹。韩石悄悄潜入废料区，仔细翻找。或许是他运气好，竟真的在一炉炼废的“清心丹”残渣中，找到了一小片未曾完全炼化的、品质极佳的“静神花”花蕊，其中还残留着些许药性。

　　他大喜过望，刚将其拿起，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师弟，深夜在此寻宝，可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韩石浑身一僵，缓缓转身，只见王富贵不知何时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月光下，那笑容显得格外莫测。

　　韩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风暴将至，暗流汹涌。寂灭墟的嗡鸣如同催命的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青冥宗的命运，韩石的秘密，以及两位外来者的真正目的，都将在那死寂之地，迎来最终的碰撞。

　　微光摇曳，能否照亮那无尽的冰冷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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