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破

　　大殿之内，灵气已浓郁到化为实质，将我周身彻底淹没、包裹。

　　而我，对此毫无所觉。

　　我的全部意识，正沉沦于一片前所未有的混沌空间。

　　那舞剑的人影早已消失无踪，意识空间重归混沌，迷蒙一片。

　　突然！

　　“轰——！”

　　那道自外界贯入的煌煌光柱，不仅撕裂了现实，也蛮横地闯入了我的识海深处。

　　光！

　　无边无际、纯粹到极致的光，驱散了意识空间中的所有混沌与阴暗。

　　在这片光的核心，无数破碎的、被尘封的记忆碎片。

　　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剧烈地翻腾、闪烁，试图重组。

　　“为什么？”

　　一个凄厉而绝望的女声，带着无尽的悲怆，骤然响起。

　　画面一闪而过——一位容颜绝美、身着宫装的女人。

　　正紧紧抱着一个婴孩（那是我？），她仰着头，向着某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发出泣血般的质问。

　　“那孽障必须死！”

　　一个冰冷、威严、不含丝毫感情的宏大声音轰然回应，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可他是你……”

　　女人的辩驳未完。

　　“咔嚓！”

　　画面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瞬间支离破碎。

　　紧接着，另一段影像强行切入——依旧是那个宫装女人，她脸色苍白。

　　嘴角带着未干的血迹，正抱着我在高天之上急速飞遁，狂风撕扯着她的衣裙。

　　她低下头，看向怀中的我，眼神中是无尽的温柔与决绝，声音轻颤却异常坚定：

　　“乖！不怕！娘亲不会让你出事的！”

　　就在这时，一道毁灭性的光束自后方破空袭来，直取我们！

　　女人想也不想，猛地一个旋身，用自己的脊背迎向了那致命一击！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心胆俱裂。

　　一大口殷红的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染红了我的视野。

　　她抱着我，如同折翼的鸟儿，从高空无力地坠落。

　　但那双臂弯，却依旧死死地护着我，不曾松开分毫……

　　“不！不要——！！”

　　意识空间中，我发出了无声的嘶吼，拼命伸出手。

　　想要抓住那下坠的身影，想要挡住那致命的光束。

　　然而，一切皆是徒劳。

　　画面再次崩碎，化作漫天光点。

　　就在这极致的悲恸与无力中，一道巨大、复杂、散发着古老封印气息的符箓虚影，突兀地在我意识空间最深处显现。

　　它似乎一直存在于那里，镇压着一切。

　　此刻，在通天光柱的冲击下，这道封印符箓剧烈震颤。

　　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最终“嘭”的一声，彻底崩散，化为虚无！

　　随着它的消失，更多的记忆碎片仿佛决堤的洪水。

　　汹涌冲击着我的意识，最终又归于沉寂的强光。

　　我独自蜷缩在意识空间的角落，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灵魂深处传来难以言喻的悸动与空白。

　　……

　　意识空间外，现实大殿中。

　　盘膝而坐的我，紧闭的双眼中，两行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

　　“嗒…嗒…”

　　泪珠砸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在这被灵气风暴与光柱笼罩的寂静殿堂里，微不可闻，却又重若千钧。

　　而与此同时，天际那道接引而来的乳白光柱，仿佛耗尽了力量。

　　或是受到了冥冥中某种规则的干扰，光芒开始逐渐收敛、变淡，那浩瀚的威压也随之缓缓消退。

　　……

　　殿外。

　　“师傅！光柱……光柱在消散！恩公他？”

　　庞成搀扶着气息萎靡、脸色蜡黄的无涯子，焦急地问道，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困惑。

　　无涯子望着那逐渐黯淡的光柱，又看了看殿内我的方向。

　　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深的疲惫，他沙哑地吐出三个字：

　　“命！劫！”

　　话音未落——

　　“老不死的！你怎么还没死！”

　　一个清脆却带着泼辣蛮横气息的女声，如同惊雷般自宗门外的天空炸响！

　　只见远处天际，一道流光疾驰而至，瞬间便已出现在宗门上空。

　　光芒散去，露出一位身着华丽宫装、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

　　她身影一闪，下一个刹那便已直接无视空间距离，出现在无涯子身前。

　　“你！”

　　庞成见状大惊，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

　　“滚开！”

　　美妇看也不看，随手一挥袍袖，一股柔韧却无可抗拒的巨力涌出。

　　直接将庞成推得踉跄倒退数米，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一把抓住无涯子的手腕，略一探查，脸色骤然一变，凤目中满是惊怒：

　　“嗯？道基破碎！修为跌落至此！老不死的，你干什么了？！还有你这身伤？！”

　　“呵呵……师妹，你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咳咳……”

　　无涯子艰难地咳嗽着，脸上却挤出一丝无奈又带着些许宽慰的笑容。

　　“我无事。一会儿……估计还得靠你稳住场面。”

　　“哼！老娘当然知道！”

　　宫装美妇冷哼一声，松开了手，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最后望向宗门之外的天际，语气复杂，

　　“搞出这么大动静，‘无’字令重现……估计那几个老家伙，一会儿就该聚齐了！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她的目光随后落在了一旁紧紧抱着哭泣绾绾的史大，以及倚着殿门框、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姬九身上。

　　当她的视线触及姬九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布满难以置信的惊疑，失声喝道：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姬九掏了掏耳朵，翻了个白眼，用他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回道：

　　“你谁啊？我们认识吗？老太婆！”

　　“不对……你不是他……可是这气息……”

　　宫装美妇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姬九，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师妹！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无涯子急忙出声打断，语气带着提醒与告诫。

　　“哼！老娘就是看不惯……”

　　宫装美妇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的阴影处，一道漆黑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凝聚、浮现。

　　他脸上覆盖着一张造型诡谲、仅在额头烙印着一个血色“无”字的面具。

　　周身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杀意与缥缈难测的气息。

　　他对着无涯子与宫装美妇的方向，微微躬身，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无杀，前来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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