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蜜糕染毒惊童声,灵泉溯影见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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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清河镇外的旷野已腾起炊烟。苏惜棠裹着靛青夹袄站在竹棚下,看铁柱扛着十筐早桃往货堆里放,桃香混着新蒸的米糕味漫开——这是青竹灵市首日,她特意让人在入口挂了红绸横幅,“工分换物、劳者有得”八个字被晨露浸得发亮。
“阿姐!”小桃举着竹板跑过来,发辫上沾着草屑,“王婶用三双纳底换了半袋盐,李伯挖了五筐野笋换了块胰子,账册记到第三页了!”她鼻尖沁着汗,指尖点着竹板上的刻痕,活像只扑棱棱的雀儿。
苏惜棠揉了揉她发顶,目光扫过排着队的村民——拄拐的张阿公攥着半本旧医书换伤药,扎羊角辫的小丫举着背诗卡踮脚够糖罐,连邻村挑担的货郎都凑过来,把竹篮里的布疋往交换区摆。
“飞哥,哮天!”她喊了声。
关凌飞正带着猎犬绕场,听见声音回头,猎刀在腰间晃出银芒:“查过三圈了,棚子扎得稳,灶火离草堆半丈远。”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就是人太多……”话音未落,程七娘从茶摊后转出来,指尖摩挲着算盘珠:“人气太旺,反易藏鬼。”她眼尾微挑,目光扫过挤在角落的几个外乡人,“昨儿夜里有辆黑篷车进镇,车辙印子压得深,像装了重物。”
苏惜棠心口一紧,刚要开口,忽闻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蜜娘子的蜂窝蜜糕摊前围了七八个孩童,她系着蓝布围裙,正低头把金黄的糕点往油纸里包。
可她的手在抖——苏惜棠看得清楚,那只递糕点的手,拇指根有块青紫,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的。
“蜜姨,我还要!”扎红头绳的小囡拽她衣角,蜜娘子猛地抬头,眼底像浸了浓墨,“吃多了……肚子疼。”她声音发哑,却还是又递出三块。
变故来得太快。
三个接了糕点的孩童刚咬第一口,突然捂着肚子踉跄,白沫顺着嘴角往下淌。
“囡囡!”小囡的娘尖叫着扑过去,指甲几乎掐进孩子后颈,“毒!这蜜糕有毒!”人群轰地炸开,有人撞翻了茶摊,有人踩碎了菜筐,老刀举着铜牌挤进来,吼道:“都别动!”却被推得踉跄,后脑勺撞在竹棚柱上。
苏惜棠挤到孩子跟前,指尖刚触到幼童手腕,灵田空间里的灵泉突然翻涌。
她闭眼凝神,意识沉入泉底——三道黑丝如蛇,正顺着孩子的脉门往心脏钻。
“逆溯。”她默念,灵泉化作无形的手,拽着黑丝往回扯。
黑丝蜿蜒而上,穿过空间玉璧,穿透晨雾,直指东南角那个缩着肩的妇人!
“蜜娘子!”她睁眼厉喝,声音像淬了冰,“你心有毒根!”
众人哗然转头。
蜜娘子浑身剧震,手里的蜜糕筐“当啷”落地。
她抬起头时,额角已沁出血珠,胸口竟浮出一团扭曲的黑影——是铜钱串成的锁链,正绞着她的心口。
“不……不是我!”她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糖罐,“他们抓了我儿子……说、说不卖毒糕就往他嘴里灌药……”
“飞哥!”苏惜棠转头的瞬间,关凌飞已暴起。
哮天发出低沉的吠叫,与另外两条猎犬呈三角合围,獠牙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蜜娘子踉跄着后退,脚下被竹筐绊住,整个人摔坐在地,鬓发散乱间,喉间溢出破碎的哭音:“我就想……就想……”关凌飞的猎靴碾过碎糖粒,带起一片细碎的甜。
他像座黑塔般压过去时,蜜娘子正攥着残布的手在抖,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那半片布角还沾着奶渍,显然是孩子刚用过的帕子。
哮天最先扑到,前爪按在蜜娘子脚边的竹筐上,喉间滚着威胁的呜咽,另外两条猎犬左右包抄,把她退路封得死死的。
都别动!老刀捂着后脑勺撞过来,铜牌子在胸前晃得叮当响,额角的血顺着皱纹往下淌,巡市队的!
谁再挤就按扰乱公序论处!他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炸开个老妇的哭嚎:我家妞妞才四岁啊!
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住嘴,是个穿粗布短打的壮汉,冲她直使眼色:先看大夫!
苏惜棠半蹲着,指尖还沾着幼童嘴角的白沫。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怕,是怒。
灵泉在空间里翻涌成小漩涡,刚才逆溯黑丝时瞥见的画面还在眼前晃:赵家私牢的铁窗,孩子缩在草堆里,手腕上系着铜钱串的镣铐。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里还散着蜜糕的甜香,甜得发苦。
娘救我——蜜娘子突然把残布举到苏惜棠面前,那歪歪扭扭的字被泪水泡得晕开,他才五岁,他们说...说要是我不往糕里掺曼陀罗粉,就往他喉咙里灌哑药!她突然抓住苏惜棠的手腕,指甲掐得生疼,我试过的!
我半夜去后山挖了解毒的半边莲,磨成粉掺在糕里——可那药引子是赵家给的,我根本不知道...
程七娘不知何时挤到近前,指尖捏着残布角凑到鼻尖。
她眯起眼,眼尾的细纹里凝着冷光:这靛青染的水纹,是赵家私牢特有的封条。
去年我在粮帮时,见过他们押粮犯用的就是这种——她突然顿住,指甲在布上掐出个月牙印,边上这道焦痕,是用赵家祖传的麒麟火漆烙的。
围观人群霎时炸开锅。
有个抱着娃的小媳妇抹着泪喊:蜜娘子平时最疼咱们家小宝,上个月还塞过糖块给他!卖野笋的李伯攥着竹扁担往前挤:要真是被逼的,咱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但张阿公的拐棍重重敲在地上:逼?
逼就能害人?
我孙女儿要躺下起不来——
都静一静!苏惜棠霍然起身,声音像敲在青铜上。
她望着蜜娘子发红的眼尾,想起空间里那道绞着人心的铜钱黑影——那不是普通的邪祟,是怨气缠了利欲,才成了能附人的毒。你是受害者,但助纣为虐便是共罪。她伸手按住蜜娘子颤抖的肩膀,但若你肯把赵家怎么威胁你、毒方从哪来、还有多少同党全说出来,我保你母子周全。
蜜娘子突然瘫坐在地,额头抵着苏惜棠的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七娘迅速蹲下来,把算盘往地上一搁当镇纸,从怀里摸出炭笔:说!
牢里有几个看守?
赵三狗是不是还管着刑房?老刀扯下腰间的粗布腰带,却没往蜜娘子身上捆,只松松绕在她手腕上:我这就去请周县丞!
他昨儿还说要严查青竹周边的流寇——
等等。苏惜棠打断他,指尖抚过腰间玉佩。
灵泉在空间里凝成水珠,她对着蜜娘子心口轻轻一弹。
水珠悬在半空中,映着日头泛着虹光,突然地爆开一圈清光。
围观百姓倒吸冷气——那团缠着蜜娘子心口的铜钱黑影正发出尖啸,像被火烤的蛛丝般寸寸溃散,最后化作几点黑灰,被风卷着扑向东南角的草垛。
邪、邪术?有个外乡货郎倒退两步,撞翻了装鸡蛋的竹篮。
小桃却踮着脚举起竹板,脆生生念道:《灵市规约》第一条:以劳易物者昌,以诈欺民者亡!她发辫上的草屑早不知去哪了,眼里亮得像淬了星子,阿姐说了,只要诚心改过,灵市的秤杆就给人留半分活路!
老刀趁机把铜牌举过头顶,血珠子顺着后颈往下淌,声音却震得竹棚子直晃:听见没?
往后缺斤短两的罚工三分,投毒害人的逐出九村!
巡市队的今日起轮班守着,谁要再使阴招——他拍了拍腰间的猎刀,这刀可不认人!
日头西斜时,三童的呕吐声终于停了。
苏惜棠蹲在灵田泉畔,看他们红扑扑的小脸埋在泉边的软草里,脉上的黑丝正随着灵泉的波动慢慢消散。
空间外的天早黑透了,可这里还亮着朦胧的光,像浸在蜜里。
她伸手摸了摸最小那个男娃的脚丫,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攥住她的小拇指——和她现代实习时抱过的婴儿一模一样。
阿嚏!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药圃方向传来细碎的响动,她转头望去,只见一株从未见过的小草正从药苗间钻出来。
叶片薄得像蝉翼,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最顶端的嫩芽竟微微转向她掌心的旧茧——那是以前熬中药时被药罐烫的疤。
她刚要凑近看,小草突然抖了抖,叶片上滚下颗水珠,正好落进她手心里,凉丝丝的。
清河镇茶楼的暗阁里,赵婉容捏碎的茶盏扎进掌心,血珠子顺着指缝滴在绣着金线的裙角上。
她盯着窗外的雨幕,雨丝里有个黑影翻墙而过,袖口的字绣得歪歪扭扭——是她派去盯着灵市的死士。灵市不毁,必成燎原之火。她对着虚空冷笑,指尖蘸着血在窗纸上画了朵枯萎的海棠,苏惜棠,你以为用灵泉就能镇住人心?
等我把那几个小崽子的病状传到邻县...哼。
雨越下越大,打在青竹村的瓦当上,叮咚作响。
苏惜棠站在灵田药圃前,看着那株小草在夜色里轻轻摇晃。
她不知道这草叫什么,只觉得心口发暖——像当初第一次发现空间时,像关凌飞把猎到的野兔塞给她时,像小桃举着账册喊阿姐你看时。
风掠过竹篱笆,带起几片新抽的草叶,恰好落在她脚边,叶尖上还挂着灵泉的水珠,在月光下亮得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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