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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血契初醒焚金针,玉碎分光惊四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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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村后这七日,苏惜棠的昏沉像浸了水的棉絮,缠得人透不过气。

  灵田里那亩灵稻本该三日收完,她弯着腰割了半日,直起身时眼前发黑,镰刀“当啷”掉在田埂上。

  关凌飞从山外猎完野物回来,正撞见她扶着田垄喘气,额角的汗把鬓发黏成几缕,衣襟后背全洇湿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她打横抱出灵田:“不是说等我回来?”

  “就差半垄了。”苏惜棠靠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稻芒,“灵稻抽穗慢,再拖要落粒。”

  关凌飞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比往日轻了,连带着体温都低了些,像块被阴雨淋透的玉。

  程七娘翻医典的声音在偏房里沙沙响了三夜。

  她抱来半人高的《千金方》《伤寒杂病论》,又翻出从粮帮旧部那里得来的《滇南本草》,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刮出白痕:“脉息平和得像春日溪水,可这昏沉……倒像是被什么抽走了生气。”

  陈郎中被请进家门时,山羊胡抖了抖。

  他搭着苏惜棠的腕脉足有半柱香,又掀开眼皮看了看,最后直起腰:“小娘子这脉,比我这把老骨头还稳当。若说有病,倒像是……”他顿了顿,扫过关凌飞绷紧的下颌,“像是被什么虚耗了精气神。”

  关凌飞攥紧了腰间的兽皮囊。

  那是他新猎的赤焰豹皮,本想给苏惜棠做件冬袄的。

  第七夜更深时,关凌飞替苏惜棠揉肩。

  她趴在床沿,青丝垂落如瀑,后颈的碎发被他指腹拨到耳后。

  指尖触到皮肤的刹那,他猛地顿住——那片细白的皮肤上,竟浮着三点金斑,指甲盖大小,排成三角,像被谁用金粉点了星子。

  “烫。”他低声说,凑近些借烛火看。

  金斑边缘泛着淡红,摸上去却不疼,只隐隐发麻,“像极了猎户陷阱上的毒钉印。”

  苏惜棠猛地抬头。

  她想起现代图书馆那本《针灸禁忌录》,书页泛着霉味,夹着张泛黄的便签:“金针锁脉,闭神三穴,使人灵气难通,久则神散而器夺。”风府、哑门、脑户——这三个穴位,正是后颈三角处!

  她翻身下床,从箱底拽出近日穿的月白衫子。

  火焰在火盆里噼啪作响,布料刚触到火星,空中突然浮现金针虚影!

  三根寸许长的金针刺破火焰,尖端正对着她后颈的金斑位置,在墙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三只择人而噬的毒蜂。

  “果然是锁魂针!”程七娘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半本没翻完的医典。

  她盯着那虚影,眉峰拧成刀:“赵家的人没敢直接下死手,却用金针封了你的神窍,吸你灵田的灵气养他们的邪术!”

  苏惜棠抄起灵田新制的银针。

  灵泉边种的药草本就带灵气,淬炼出的针尾还沾着淡绿的草汁。

  她咬着牙刺向风府穴,针尖刚入肤,一丝黑血“滋”地冒出来,滴进火盆发出刺鼻的焦臭。

  第二针哑门穴,黑血更浓,第三针脑户穴时,她疼得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可眼里却亮得惊人:“这是术法的根!”

  关凌飞握紧她颤抖的手。

  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汗,却摸不清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是痛?

  是怒?

  还是……破局的雀跃?

  黑血滴完第三滴时,玉佩突然在苏惜棠腰间发烫。

  她解下玉佩,割破掌心,血珠却悬在玉面上方,既不渗入也不坠落,渐渐凝成一道古篆符纹。

  符纹似“契”非“契”,似“血”非“血”,边缘泛着暗红的光,像被血浸透的树根。

  灵泉突然翻涌。

  苏惜棠盯着泉面,竟看见幼时坠崖的旧景——她摔在山石上,鲜血溅在玉佩上,那时的玉佩还没现在通透,却在血珠渗入的刹那,发出了清越的鸣响。

  “原来不是我带着玉佩穿越,是玉佩本就与我血脉共生。”她轻声说,指尖抚过符纹,“金针封了契约,所以血进不去,灵田的灵气才会被抽走。”

  关凌飞替她裹好掌心的伤:“那要怎么解?”

  “以血为引,重开契约。”苏惜棠望着玉佩上的符纹,眼底有光在跳,“我需要……”她突然顿住,抬眼看向窗外。

  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树梢,把窗纸染成银白,“飞哥,明日清晨,陪我去祠堂吧。有些事,得找最可信的人帮忙。”

  关凌飞没问找谁,只是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在回升,像块捂了许久的玉,终于要暖过来了。

  窗外,有夜风吹过院角的梨树。

  几片新叶被吹落,打着旋儿飘向祠堂的方向——那里的青瓦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在等什么人来,揭开新的篇章。

  晨雾未散时,祠堂门轴发出“吱呀”轻响。

  苏惜棠攥着温热的玉坠跨过门槛,青布裙角扫过阶前青苔,腕间还缠着昨日止血的素帕——那上面浸着的血渍,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小桃早等在香案前,怀里抱着半旧的竹编账册,发辫梢沾着露水:“昨儿您说要‘最可信的人’,我把去年分粮的底本都带来了。”老秤头跟在她身后,腋下夹着磨得发亮的红木算盘,袖口还沾着灶房的面星子——他天没亮就去帮厨,给守夜的村民煮了锅热粥。

  关凌飞走在最后,腰间悬着猎刀,刀鞘上还凝着夜露,却始终与苏惜棠保持半步距离,像座会呼吸的山。

  “今日请三位来,是要做件破天的事。”苏惜棠将玉佩搁在石案上,指腹摩挲过玉身细密的纹路,“前儿那三根锁魂针,抽的不只是我的灵气,更是灵田的根本。若不把‘契’分出去,他们还会变着法儿吸——”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小桃泛红的眼尾(这丫头昨儿守了她半宿)、老秤头鬓角的白发(他替村人核账时总爱摸这儿),最后落在关凌飞绷紧的下颌线,“但灵田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想把‘存物’的本事分出去,往后青竹村的米粮、种子、急用的药,都能存进各人的‘小空间’里。”

  小桃的手指绞着账册边角:“可…可这是您的宝贝啊。”

  “宝贝要捂在兜里才是宝贝,摊开了用,就是全村的命。”苏惜棠抓起玉佩往石案上一磕,“咔”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三片指甲盖大小的翠屑蹦出来,在晨雾里泛着幽绿的光,分别落进三人掌心。

  小桃被烫得缩手,却又慌忙攥紧——那翠屑竟像活物似的往肉里钻,痒得她鼻尖冒汗。

  “别怕。”苏惜棠咬破指尖,血珠依次滴在三团翠光上。

  祠堂里突然腾起甜腥的血气,混着香案上残香,直往人肺管子里钻。

  小桃的掌心先亮了,血光裹着翠屑凝成个淡绿的小印子,她盯着虚空发怔,突然抓起案头的铜钱往空气里一按——铜钱“唰”地消失,再一抽手,又“当啷”落回掌心。

  她眼睛瞪得溜圆,嗓门拔高了三度:“真…真能存!我刚把铜钱放进去,再拿出来还是热的!”

  关凌飞闭着眼,喉结动了动。

  他养的猎犬铁牙正在林子里撒欢,方才叼了只野兔往树底下埋——此刻那股子土腥气混着兔毛的触感,竟顺着掌心的热流往脑子里钻。

  他猛地睁眼,望向村外的竹林:“铁牙把野兔藏在老槐树下第三块石头后边。”话音未落,林子里传来“呜呜”的低吠,铁牙叼着半湿的野兔冲出来,爪子上还沾着新泥。

  老秤头没说话,掏出随身的炭笔在墙上划拉。

  他先记了时间:“晨时三刻,小桃存铜钱一枚,取出无损。”又画了关凌飞的感应方位图,最后重重写下“分契账首条”:“借用者三日内归还,损物者双倍赔偿。”写完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往后谁要借空间存东西,得先登我的账!这物件金贵,得像管粮库似的管着。”

  屋脊上的瓦当突然轻响。

  金针婆蜷在檐角,灰布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爬满皱纹的脸。

  她盯着石案上的血光,袖中那根跟了她四十年的锁魂针突然发烫——那是孙不寿托她转交赵府的“引魂器”。

  此刻针尾的血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啪”地断成两截。

  她望着苏惜棠发顶那团越来越亮的鸿运,喉间滚出声叹息:“原是命定的契主…那老东西偏要抢,活该被天收。”

  赵府密室里,赵婉容捏着玉符的手在发抖。

  她本想借着锁魂针把苏惜棠的灵气抽过来养她的“聚灵阵”,可这半日玉符凉得像块冰,连半丝灵气都吸不着。

  案上的青铜灯台被她掀翻,灯油泼在《邪术要诀》上,火苗“腾”地窜起来。

  婢女缩在墙角,声音抖得像筛糠:“奴…奴今早看见关家那口子在祠堂割血,那光…像活物似的往三个人手心里钻!”

  “废物!”赵婉容抓起茶盏砸过去,瓷片擦着婢女额头飞过,“去把张半仙给我找来!我就不信,她个村妇能翻了天——”话音未落,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是有根针正扎进骨头缝里。

  她捂住后颈,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是锁魂针反噬的征兆。

  祠堂里,苏惜棠望着三人掌心的淡绿印子,终于露出这七日来第一个笑模样。

  关凌飞替她擦掉额角的汗,指腹触到她后颈,金斑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飞哥,”她望着晨雾里渐渐清晰的青竹村,目光掠过晒谷场、酱菜坊、新盖的畜圈,“往后青竹村的米粮,再也不怕被偷、被抢、被天灾啃了。”

  关凌飞没接话,只是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他的掌心还留着翠屑钻进去时的热意,可心里却压着块石头——方才感应铁牙时,他分明闻到了林子里有股陌生的腥气,像狼,又不像狼。

  日头爬上东山时,关凌飞带着猎队出了村。

  他背着弓箭走在最前头,靴底碾碎了几片带露的草叶,眉头却越拧越紧。

  行至村外断崖,山风卷着松涛扑过来,他突然驻足,目光扫过崖下深不见底的雾海——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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