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休田一日,地生新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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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晒谷场的大槐树上,老鸹扑棱着翅膀飞远时,苏惜棠正把最后一张写满字迹的竹片按在石桌上。

  竹片边缘被她用炭笔描了红,休田令三个大字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这是她昨夜用灯芯草蘸着石榴汁写的,特意选了最醒目的颜色。

  啥?

  每月初一不干活?张二婶的大嗓门最先炸响,手里的竹篮晃得青菜直掉,那工牌上记的工分咋办?

  我家小子还等着工分换盐呢!

  几个妇人跟着附和,王铁柱挠着后颈闷声:去年大旱,咱歇了三天,秋后收成都少两成。

  这白歇一天......

  苏惜棠站在石凳上,指尖轻轻叩了叩竹片。

  她注意到关凌飞正倚着槐树,手里转着根柴刀,刀面映出她微扬的下颌——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她唱白脸,他做后盾。

  都闭嘴!老吴头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震得石桌都晃了晃。

  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晨露,显然天没亮就赶来了,前年我在南山见外村人种地,地累了就歇,歇够了能多打半季粮!

  你们当土地是牛?

  抽两鞭就能走一辈子?

  人群静了一瞬,张二婶还在嘟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石伢子。苏惜棠忽然唤了声。

  那瘦巴巴的小子立刻从树后钻出来,额头沾着草屑——他准是天没亮就去后山摘桃了。

  三筐裹着青麻的桃干被他吃力地搬到石桌前,掀开麻布的刹那,甜香地炸开,混着晨雾漫进每个人的鼻尖。

  今日休工,每人领半枚。苏惜棠捏起一枚桃干,琥珀色的果肉在指缝间透亮,这是用灵桃晒的,你们尝尝。

  最先伸手的是春杏。

  小丫头前日吐完黑血后,小脸白得像新棉,此刻却踮着脚扒着石桌沿:苏姐姐,我要!她咬下一口,眼睛立刻瞪得滚圆,婶子你尝!

  比蜜饯还甜,喉咙里凉丝丝的!

  张二婶将信将疑咬了半枚,嚼着嚼着突然拍大腿:怪了!

  我这老寒腿今儿咋不疼了?王铁柱摸了摸后腰:我腰板儿也松快了......

  灵桃能排浊补气。苏惜棠乘势提高声音,今日歇地,是让地养元气;明日开工,我让作坊多拨两成工分——地养好了,往后年年有这样的桃!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真的?,老吴头捋着胡子直点头。

  苏惜棠看了眼关凌飞,他冲她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人群时,那些还在犹豫的人立刻闭了嘴。

  再看这个。她展开卷在怀里的羊皮图,用炭笔点着北山的标记,我划了三区:A区育灵种,一年只种三十天;B区种豆麦,C区播苜蓿。

  三年一轮换,豆麦固氮,苜蓿肥土,地越种越壮。

  那灵种区空着多可惜?陈老参挤到前面,灰布衫沾着草汁——他准是刚从山里下来。

  苏惜棠早料到他会问,指了指图角的深沟标记:今个儿就动工,在A区边缘挖沟,埋腐草、骨粉,再覆新土。

  这叫还田礼,咱们从地里拿的,得还回去。

  关凌飞扛起一袋山土走过来,粗布袋子压得他肩膀绷起肌肉:我去后山背的,土松乎,养根。他把袋子地倒在沟边,转头对王铁柱笑:铁柱,搭把手?

  王铁柱挠着脑袋憨笑,抄起铁锹就往沟里填土。

  张二婶拽了拽自家男人的衣角:还愣着干啥?

  没见凌飞都干上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深沟已填了半人高。

  苏惜棠蹲在沟边,看腐草与新土交融的地方渗出浅褐色的汁水——这是土地在养分。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触手温凉,比昨日沉了些。

  夜落时,她摸黑进了空间。

  灵泉池边的金丝桃苗正舒展着新叶,根系像银色的网,竟顺着池底的细缝往更深处钻——她昨日埋的骨粉,空间竟也跟着了?

  正欲退出去,眼角忽然扫到角落。

  那株被她随手丢弃的狗尾草残株,不知何时从土缝里支棱起来。

  原本枯黄的根须裹着淡蓝纹路,叶片泛着月光似的银,最顶端的穗子正抖着,像在对她打招呼。

  你......苏惜棠屏住呼吸,指尖刚碰到草茎,那穗子突然地裂开,一粒米大的谷粒骨碌碌滚进泉眼。

  她慌忙捞起来,谷粒沾着灵泉的水,散发着兰花般的香气,比她见过的任何谷种都通透。

  翻遍医典都没找到记载,她盯着案头的谷粒出了神。

  窗外传来关凌飞的脚步声,她忙把谷粒塞进袖袋——这是空间自己生的新种,得先试试在普通地里能不能活。

  第二日清晨,她蹲在村东头的荒田边,趁没人注意时,把谷粒埋进了松好的土里。

  七日后会怎样?

  她望着刚冒头的嫩苗,嘴角慢慢扬起笑。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田埂,远处传来关凌飞喊她吃饭的声音。

  苏惜棠拍了拍手上的土,往家走时,袖袋里的谷种仿佛还在发烫——这是土地给的回礼,她要好好收着。

  苏惜棠蹲在田埂上时,指甲缝里还沾着新翻的泥。

  七日前埋下的谷粒此刻正顶开薄土,嫩生生的绿芽像浸了晨露的玉簪,在风里颤巍巍晃着——比灵稻慢了些,却比普通稻子快上一倍不止。

  她指尖轻轻抚过芽尖,触感比灵田作物粗粝些,叶背却有细密的银纹,像月光渗进了叶脉。

  苏姐姐!石伢子的破布鞋踩着泥点子冲过来,怀里的竹篮撞得叮当作响,我阿娘说,张二婶家的大毛偷扒咱家篱笆,就为看这芽儿!他蹲下来扒拉土,小拇指上还缠着前日帮她搬谷种时刮破的布,您说这叫银尾米?

  等抽穗了,穗子真会像狐狸尾巴似的泛银光?

  会的。苏惜棠捏了捏他沾着泥的耳朵,你明日就去村东头那半亩地,我让凌飞给你划界。

  收成归你,卖钱买糖吃,也给你阿娘扯块花布。石伢子的眼睛立刻亮得像星子,泥手在衣摆上擦了又擦,才轻轻碰了碰嫩芽:我定拿竹篱笆围三圈,夜里睡田埂守着!

  消息像长了翅膀,晌午时分晒谷场就围满了人。

  张二婶攥着半块桃干当信物,王铁柱扛着铁锹直接往田边冲:我家后山那块荒坡,去年种豆子都没冒芽!

  让我试两垄成不?春杏拽着她娘的围裙角,奶声奶气:我要种在屋门口,等苏姐姐给我编草环时,能揪把稻穗当装饰!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陈老参佝偻着背从田埂后直起身,手里攥着半截带泥的银尾苗,枯树皮似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我就想看看根须啥样!老吴头的拐杖地砸在他脚边,震得他手一松,苗儿地掉在泥里:老陈头!

  当这是你后山挖的野参呢?

  苏惜棠弯腰捡起苗儿,用帕子擦去根须上的泥。

  陈老参的喉结动了动,转身要走,却听她轻笑:拿去吧。老人脚步顿住,浑浊的眼抬起来:

  若能种出第二茬,我奖你十工牌。苏惜棠把苗儿塞进他手里,你懂山性,我信你分得清和。陈老参的手开始抖,苗儿上的泥簌簌掉在他灰布衫上。

  他突然蹲下来,额头抵着田埂,肩头一抽一抽的:几十年了...没人信我这老药人能种活东西...我那闺女...当年就是信我能种出救命草,才...他的声音哽咽成一团,老吴头的拐杖声轻了,蹲下来拍他后背:老陈,咱现在信。

  当夜月上柳梢时,桃林里起了薄雾。

  苏惜棠端着半盏灵泉水要去浇新苗,却见老狐蹲在桃树下,蓬松的尾巴扫过满地落英。

  它鼻尖凑到她掌心的银尾米上,黑亮的眼睛突然泛起金光。

  守山者,知止而后有生。

  苍老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泉,带着松脂的清苦。

  苏惜棠僵在原地,手里的银尾米地掉进泉盏。

  老狐仰起头,月光顺着它额间的白毛淌下来,竟在半空凝成一道银线:灵田非私器,天地共生机。

  你榨取一分,山便瘦一寸;你予一分,地便厚一尺。话音未落,它的身影开始虚化,最后一缕狐毛擦过苏惜棠手背,留下一丝温热。

  她攥紧泉盏,掌心的银尾米还带着老狐的体温。

  山风卷着桃香掠过发梢,她忽然想起昨日陈老参颤抖的手,想起石伢子说要睡田埂守苗,想起张二婶把最后半块桃干塞给春杏时的眼神——原来最珍贵的从来不是空间里的灵泉,而是这些愿意和土地共呼吸的人。

  次日清晨,第一声鸡鸣刚落,苏惜棠就被关凌飞拽到晒谷场。

  晨光里,北山的田垄像铺了层金纱,关凌飞的青布短打沾着露,手里的犁耙还滴着泥:你瞧。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老吴头正带着几个孩童堆肥,小崽子们把烂菜叶往土堆里埋,鼻尖沾着泥还笑;赵金花蹲在自家院角,正把一枚银尾米轻轻按进土里,怀里的小孙女拍着小手喊:奶奶种星星!

  休田令的竹片在风里晃着,红漆未褪。

  苏惜棠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忽然触到一阵轻震。

  她闭眼进了空间,却见那株狗尾草新种的根须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金纹,像大地的脉络。

  灵泉池的水涨了三寸,水面漂着片新落的桃瓣——是空间在回应她昨夜的誓言。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股潮湿的腥气。

  苏惜棠抬头望向北山,原本湛蓝的天不知何时聚了团乌云,像被谁打翻的墨汁。

  关凌飞的手搭在她肩上,声音里带着警觉:后山的野雀儿今儿没叫,我昨日设的捕兽夹,桩子被扒了三道爪印。

  她望着那团乌云,又看了看正在翻土的村民,忽然笑了。

  该来的总会来,但只要土地有了元气,人有了底气——再大的风雨,也总能扛过去。

  (山雨欲来的云层里,隐约传来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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