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无声的转变——领导力的萌芽

　　全班都在等李浩掀桌子，他却反手把纪律管成了军训现场。

　　“闭嘴！再扣分老子弄死你！”李浩的胳膊肘像精确制导导弹，捅得组员龇牙咧嘴。

　　林远强忍激动宣布加分时，吴明的笔第一次停在指尖。

　　教室静得能听见积分榜上分数暴涨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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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7）班周二的数学课，空气绷得比林远新买的吉他弦还紧。

　　林远捏着粉笔站在讲台前，目光扫过底下四十二个脑袋，最后精准定位在教室后方靠窗的“风暴中心”——李浩。这位昨天差点和自己上演全武行的“刺头领袖”，此刻正把脸埋进臂弯，只露出个扎手的板寸头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最好也滚远点”的低气压。

　　整个教室噤若寒蝉。连平时最聒噪的几只“麻雀”，此刻也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所有人都知道，昨天那场教导处门口的冲突，只是按下了暂停键。这桶火药，随时可能被一颗火星子引爆。

　　林远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咙干得像撒哈拉。“咳，那个…我们继续看这道二次函数的最值问题…” 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虚飘。教案上工整的解题步骤，此刻在他眼里像爬满了蚂蚁。

　　他一边讲，一边用余光死死锁定李浩那一片区域。A组的两个“定海神针”——张鹏和孙小胖，正不安分地在座位上扭动。张鹏拿笔帽悄悄捅了捅前排的后背，孙小胖则对着窗玻璃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这是他们日常“课堂行为艺术”的开端。

　　来了！林远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昨天那场惊天动地的冲突，导火索就是这俩货屡教不改的违纪扣分，连累整个A组积分滑铁卢。今天要是历史重演，李浩这座活火山不喷发才怪！他捏着粉笔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脑子里已经开始预演王主任咆哮“班级管理彻底失控”的场面，以及刘老师那“果然如此”的嘲讽眼神。

　　张鹏的笔帽刚准备发起第二轮“突袭”，孙小胖的鬼脸正酝酿到最扭曲的巅峰——

　　一只穿着脏兮兮篮球鞋的脚，毫无征兆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砰”地一声踹在张鹏的椅子腿上！

　　力道之大，震得张鹏差点从椅子上弹射起飞，手里的笔“吧嗒”掉在地上。

　　全班的目光，瞬间被这声巨响吸引过去。

　　只见一直装死的李浩，猛地从臂弯里抬起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眼底压着未散的戾气和一种近乎狂暴的烦躁。他根本没看讲台上的林远，那双喷火的眼睛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向旁边一脸懵逼的张鹏和吓得僵住的孙小胖。

　　“操！”李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野兽喉咙里滚动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张鹏！孙小胖！你俩他妈皮又痒了是吧？再给老子搞小动作扣分试试？”

　　他身体猛地前倾，胳膊肘如同精准制导的攻城锤，带着千钧之力，“咚”地一下狠狠撞在张鹏的肋巴骨上，又闪电般回手捣在孙小胖肉乎乎的胳膊上。

　　“嘶——！”张鹏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都皱成了苦瓜。孙小胖更是“嗷”一嗓子憋了回去，捂着胳膊龇牙咧嘴，眼泪花差点飙出来。

　　“闭嘴！”李浩眼神凶戾地扫过他俩，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再发出点不该有的声音，再扣一分，老子下课就弄死你们！听见没？”

　　那眼神里的杀气绝非玩笑。张鹏和孙小胖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脸都吓白了，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身体绷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我是木头人”五个大字刻在脑门上。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动静大了又招来浩哥的“铁肘制裁”。

　　整个A组区域，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连带着B组和C组那些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都被李浩这突如其来的“整顿家风”给镇住了，纷纷缩回脖子，教室里一时落针可闻。

　　林远站在讲台上，手里还捏着那截无辜的粉笔，嘴巴微张，脑子彻底宕机了。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李浩摔门而去，李浩冷嘲热讽，李浩直接无视课堂继续我行我素……唯独没料到，这位爷竟然亲自下场，用如此简单粗暴却又立竿见影的方式，把A组的纪律管成了军训现场！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激动感，像过电一样瞬间窜遍林远全身。他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脸上不要露出过于“慈祥欣慰”的姨母笑，以及不要当场给李浩同学鼓掌喝彩的冲动。

　　稳！住！林远！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注意力拉回黑板上的二次函数，只是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咳…好，我们继续。这个对称轴的位置，决定了函数的最值…”

　　接下来的半节课，成了高二（7）班建班以来罕见的“纪律模范时段”。

　　A组在李浩的“高压铁腕”下，安静如鸡，连翻书都带着小心翼翼。B组和C组受到这股诡异低气压的辐射，也收敛了不少。连角落里的吴明，都难得地摘下了半边耳机，撩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朝李浩的方向瞥了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算是表达了对这“西洋景”的些许关注。陈小雨依旧在画她的速写，只是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似乎比平时更轻快了一点。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林远几乎是带着一种神圣的仪式感，放下了粉笔。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如蒙大赦的吐气声和收拾书本的窸窣声，但没人敢大声喧哗。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教室后面那个依旧板着脸、浑身散发着“老子不爽”气息的身影，又飞快地扫向讲台上的林远。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等待——等着看这出戏的下一幕怎么唱。

　　林远走到教室前方特意开辟出来的“积分风云榜”旁。这块贴满了彩色便签、画着各种箭头和星星的KT板，此刻成了全班的焦点。

　　他拿起红色记号笔，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教室的每个角落。

　　“今天的课堂积分总结。”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尤其在李浩身上多停留了一秒。李浩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脸扭向窗外，只留给众人一个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但林远注意到，他那耳朵尖，似乎有点可疑地动了动。

　　“首先，”林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平稳，“A组——”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张鹏和孙小胖瞬间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恨不能缩进桌斗里。其他A组成员也一脸“完犊子了”的悲壮。昨天扣了那么多，浩哥还差点跟老师干起来，今天虽然浩哥发威管住了他俩，但谁知道林老师会不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李浩依旧看着窗外，只是抱着的胳膊似乎收得更紧了些。

　　“——课堂纪律表现，”林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满分！”

　　“？？？”

　　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飘落的声音。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瞪圆了，写满了难以置信。

　　林远无视掉那些能塞进鸡蛋的嘴巴，目光灼灼地投向那个依旧倔强地看着窗外的身影，继续朗声说道：“尤其值得重点表扬的是——李浩同学！”

　　“唰！”

　　这下，连李浩都猛地转过了头，黑沉沉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愕然。

　　“作为A组组长，”林远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李浩同学今天主动担当，勇于负责，以极其有效的方式约束了组员的不当行为，成功维护了整个小组的课堂纪律与集体荣誉！这种行为，展现出的正是我们一直强调的、真正的团队领导力！”

　　林远刻意加重了“真正的领导力”几个字，目光紧紧锁住李浩惊愕的脸。

　　“为了表彰李浩同学这种自觉维护集体、勇于承担组长职责的突出表现，”林远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什么重大奖项，然后，他手中的红笔在A组的积分栏上，用力地、重重地画下了一个醒目的“ 15”！

　　“特此，给予A组15分的‘领导力附加分’奖励！”

　　“轰——！”

　　短暂的死寂过后，整个教室像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沸腾了！

　　“卧槽？！多少分？15？附加分？领导力？？”

　　“我没听错吧？给…给浩哥加分？还是15分？！”

　　“附加分？积分榜上还有这玩意儿？林老师现编的吧！”

　　“重点是给李浩啊！昨天他还差点跟老师打起来啊！”

　　“A组这是要上天啊！一下加了15分！直接从吊车尾冲进前三了！”

　　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李浩身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困惑，有羡慕，有嫉妒，更多的是一种“世界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重启了”的茫然。

　　李浩本人，彻底懵了。

　　他直愣愣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突然被点了穴的雕塑。那张总是写满桀骜不驯的脸上，此刻表情精彩纷呈——先是极度的愕然，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随即，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不自在迅速爬上了他的耳根和脸颊，那点古铜色的皮肤下透出点可疑的红晕。但这丝窘迫只存在了零点几秒，就被一种更强大的、本能般的情绪覆盖了。

　　他飞快地抿紧了嘴唇，硬生生把那点不自在压了下去，下巴微微抬起一个倔强的弧度，甚至还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仿佛在说：“哼，算你识货。” 只是那微微闪烁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惊涛骇浪。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坐得比刚才更直了。

　　而他身边那几个“小弟”，短暂的呆滞之后，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

　　“浩哥！牛逼啊！” 一个黄毛激动地猛拍李浩的肩膀。

　　“15分！附加分！浩哥威武！” 另一个瘦猴嗓门贼大。

　　“A组雄起！跟着浩哥有肉吃！” 张鹏也忘了刚才被肘击的疼，一脸与有荣焉地嚷嚷着，仿佛这15分是他挣来的一样。

　　B组和C组的学生们，眼神可就复杂多了。他们看看积分榜上A组那火箭般蹿升的分数，又看看被簇拥在中间、努力维持着“老子很淡定”表情的李浩，最后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讲台上一脸“深藏功与名”的林远。那眼神里，充满了对“世界运行规则”被颠覆的深深困惑和强烈好奇。

　　吴明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戴上了耳机，指尖却在手机屏幕上悬停着，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游戏。他透过额前细碎的刘海，目光在李浩强装镇定的侧脸和林远平静的面容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镜片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探究的兴味。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解一道逻辑有点跳跃的新题。

　　陈小雨停下了画笔，微微侧头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唇角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随即又低下头，在画纸的角落，飞快地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举着记分牌的侧影。

　　教室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下去，但一种全新的、难以言喻的氛围正在悄然滋生、弥漫。那不再是单纯的混乱、压抑或是对抗，而是一种混杂着惊讶、疑惑、蠢蠢欲动的竞争欲，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对某种“可能性”的模糊认同感。

　　积分榜上，红色的“ 15”像一团燃烧的小火苗，灼灼发亮。

　　林远看着底下那一张张表情鲜活的脸，感受着空气中涌动的暗流，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他知道，昨天那场差点崩盘的危机，被这个意想不到的“领导力附加分”暂时化解了。而更关键的是，他似乎在李浩这座顽固堡垒上，凿开了一条意想不到的缝隙。

　　他收起红笔，敲了敲讲台，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好了，加分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积分不是目的，是希望大家能在相互督促、良性竞争中获得进步。今天的‘基础攻坚’任务，午休后照常进行。下课！”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起身，议论声嗡嗡响起，话题中心毫无疑问是那个爆炸性的15分附加分和李浩的“华丽转身”。林远收拾着讲台上的东西，眼角余光瞥见李浩被几个小弟簇拥着走出教室，那背影依旧挺得笔直，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傲气，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林老师…”

　　林远回头，是张晓。这个总是像影子一样沉默寡言的女孩，此刻捏着衣角，脸颊红红的，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刚才那场风波带来的冲击和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惊讶。

　　“嗯？”林远温和地看着她。

　　张晓飞快地抬头看了林远一眼，又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十二万分的认真和惊奇：

　　“李浩…李浩他…他刚才管纪律的样子…好像…好像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林远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明晃晃地洒在喧闹起来的校园里。是啊，太阳当然没打西边出来。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开始不一样了。

　　积分榜上那个鲜红的“ 15”，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刚刚萌芽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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