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真的不会中毒吗？

　　夕阳西下，绝情峰顶的寒意渐浓。谢墨微处理完一日峰务，正欲起身前往小厨房，继续他“精进厨艺”的修行，盘算着今晚是尝试那道工序繁复的“八宝灵鸭”，还是研制新的点心“雪花酥”。

　　他刚走出寒玉殿，两道身影便急匆匆地拦在了他面前。

　　正是凤亦安与未恙。

　　两人神色都有些紧张，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凤亦安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脸上堆起一个略显僵硬但足够恭敬的笑容：“师尊！”

　　谢墨微脚步一顿，浅琉璃色的眸子淡淡扫过两人：“何事？”

　　凤亦安深吸一口气，语速略快地说道：“师尊连日操劳，又要费心钻研膳食，弟子与师弟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他用手肘悄悄碰了碰旁边的未恙。

　　未恙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如捣蒜，小脸绷得紧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是的！师尊！弟子……弟子们近日……呃……私下里也学了些粗浅的手艺！今晚的晚饭，不如……就让弟子与师兄来做与师尊吃吧！请师尊……歇息片刻！”

　　他说完，紧张地低下头，不敢看谢墨微的眼睛。天知道，他和大师兄在厨房里对着菜谱捣鼓了半天，差点把厨房点了，才勉强做出几道……姑且能称之为“菜”的东西。

　　谢墨微闻言，微微一怔。他看着面前两个徒弟——大弟子眼神闪烁，笑容勉强；二弟子低着头，耳根泛红，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他沉默了片刻。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和……某种视死如归的气息。

　　最终，谢墨微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淡淡道：“……好。”

　　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或许，也是个让他们知难而退，明白烹饪之道并非易事的好机会。

　　见师尊应允，凤亦安和未恙如蒙大赦，又带着一种“任务艰巨”的悲壮感，飞快地行了一礼，转身就朝着小厨房的方向“逃”也似的奔去。

　　谢墨微则转身回了寒玉殿，于书案前坐下，取出一卷古籍，看似在阅读，实则心神难得地有些飘忽。耳畔隐约能听到从远处小厨房方向传来的、并不算和谐的叮当哐啷声，以及偶尔夹杂的、压低的惊呼和手忙脚乱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外天色已完全暗下，星子初现。

　　谢墨微手中的书卷，一页都未曾翻动。他单手支颐，眼帘微垂，竟是真的有些困倦了，开始一下一下地……打起了盹。这在他身上，是极其罕见的情形。或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许是……对那顿晚饭，实在提不起太多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将他惊醒。

　　他睁开眼，只见凤亦安和未恙正端着一个大大的食盘，战战兢兢地走进殿来。两人脸上都沾着些烟灰，衣袍也有些凌乱，眼神躲闪，一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模样。

　　食盘被轻轻放在书案上。谢墨微目光扫去。

　　只见盘中之物，色泽……颇为诡异。一盘焦黑中透着暗红，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肉类，但形状扭曲，汤汁浑浊；一碟青菜蔫黄发黑，软塌塌地堆在一起；还有一碗汤，颜色深沉，漂浮着几片形态不明的白色物体和焦黑的点点。

　　总而言之，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食材。

　　凤亦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强笑道：“师、师尊……请用膳！这是……红烧肉，清炒……青蔬，还有……白玉……呃……菇汤？” 他自己说到最后都有些不确定了。

　　未恙更是缩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谢墨微看着这几盘“杰作”，沉默了足足有十息之久。他拿起筷子，在那盘“红烧灵肉”上轻轻拨动了一下，一块焦黑的“肉”颤巍巍地翻了个身，露出下面更焦黑的内里。

　　他抬起眼，看向两个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徒弟，语气平淡无波，却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吃了……真的不会中毒吗？”

　　凤亦安：“！！！”

　　未恙：“！！！”

　　凤亦安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疯狂给未恙使眼色。

　　未恙吓得一哆嗦，鼓起毕生勇气，拿起旁边备用的筷子，颤抖着夹起一小块看起来……相对不那么焦黑的“肉”，闭着眼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囫囵吞下，然后带着哭腔道：“师、师尊……没、没毒！就是……有点……硬……”

　　谢墨微看着小徒弟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又看了看大弟子那满脸的冷汗，浅琉璃色的眸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甚至是……一丝极淡的莞尔？

　　他没再说什么，重新拿起筷子，极其克制地、在那盘青菜里夹了一根最小的，放入口中。味道……难以形容，咸涩中带着糊味和生油味。他又舀了一小勺汤，浅尝即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最终，他默默地端起那碗倒是蒸得雪白晶莹的米饭（这大概是唯一正常的），就着米饭，将刚才夹的那根菜和尝的那口汤“送”了下去。然后，便不再动筷，只安静地将一碗米饭吃完。

　　放下碗筷，谢墨微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优雅。

　　凤亦安和未恙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谢墨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盘几乎没动过的菜肴上，沉默片刻，然后抬眸，看向两个徒弟，用他那清冷平缓的语调，说出了让两人瞬间石化的话：

　　“不可浪费。”

　　凤亦安：“…………”

　　未恙：“…………”

　　两人看着桌上那几盘堪称“灾难”的菜肴，又看了看师尊那张毫无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脸，内心一片哀嚎。

　　这……这比师尊自己做的……还要命啊！

　　最终，在谢墨微“平静”的注视下，凤亦安和未恙含泪（咸的、苦的、辣的混合泪）分担了那几盘“心意之作”，吃得是愁云惨淡，五味杂陈。

　　而谢墨微，则起身，拂了拂衣袖，留下一句“明日膳堂用饭”，便飘然离去。

　　自此，绝情峰小厨房，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谢墨微的“厨艺修行”，似乎也告一段落。只是凤亦安和未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看到红烧类的菜肴和蘑菇汤，都会条件反射地胃部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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