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导演与演员

　　“……真有趣。”

　　那个穿着哥特式长裙、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她脸上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如同在欣赏一件她亲手打碎、却又以一种更诡异、更完美的方式重新粘合在一起的、独一无二的陶瓷娃娃。

　　“原来……把两个坏掉的玩具，强行粘在一起……”

　　“……会变成，更好玩的东西呢。”

　　她迈开小小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着那具还在拘束服堆里疯狂抽搐、身体表面不断闪烁着金色与红色电光的、崭新的“玩具”，走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那具“共生体”的痉挛，突然，停了。

　　不是因为稳定，而是因为，一场更激烈、更无声的“内战”，在那具身体的灵魂深处，爆发了。

　　【我命令你，放弃对身体的控制！你的‘情感’模块正在对我造成不可逆的污染！】陈默的“逻辑”，如同一支陷入病毒汪洋的孤军，疯狂地，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

　　【滚开！陈默！】柒的“病毒”，则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的火山，带着劫后余生的愤怒和后怕，疯狂地冲击着每一段属于他的理性代码，【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最优解’，我们根本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你想再把我当成‘工具’牺牲一次吗？！】

　　【那不是牺牲！那是当时的最优解！】

　　【最优解就是抛弃同伴？！最优解就是冷眼旁观？！】

　　【在生存面前，任何会干扰判断的情感，都是‘冗余数据’！包括你！】

　　“轰——！”

　　一股金色的，一股猩红色的能量流，再一次，不受控制地，从“共生体”的体内，向外炸开！但这一次，它们没有消散在空气中，而是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半径三米的、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点般的、扭曲的“数据领域”！

　　领域之内，逻辑与情感在疯狂交战！

　　那个小女孩，走到这个不稳定的“领域”边缘，停下了脚步。她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那片扭曲的、闪烁的“雪花点”。

　　“嗡——”

　　一声轻响，那片暴走的能量领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抚平了。

　　“安静。”

　　女孩的声音，依旧甜美，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规则制定者”的威严。

　　一瞬间，陈默和柒，感觉自己那正在疯狂撕咬的灵魂，像是被两只冰冷的手术钳，强行分开了。他们依旧被困在同一具身体里，但那种即将同归于尽的暴走，却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既然是新玩具，那就要……有新的玩法呀。”

　　小女孩拍了拍手，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天真而残忍的、找到新乐子的笑容。

　　她指着“共生体”的身体，用一种充满了期待和恶趣味的语气，宣布道：

　　“上一个游戏，不好玩。因为，你们还是‘两个人’。总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

　　“但是现在……”她的笑容，愈发灿烂，“……你们是一个‘整体’了。那么，接下来的游戏，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要……一起承受哦。”

　　她原地转了一圈，那身黑色的哥特长裙，如同一朵盛开的、巨大的黑色玫瑰。

　　“新游戏的名字，叫做——‘导演，请指导我’。”

　　“规则很简单。”她伸出一根手指，“我会从你们两位‘共用’的记忆里，随机抽取一段，然后，把它放映出来。”

　　她的话音未落，他们周围，那些原本空无一物的白色墙壁，瞬间，如同巨大的电影幕布，开始亮起！无数的画面、声音、气味，从那面墙上，投射而出，将这个冰冷的“回收站”，变成了一个无比真实的……“记忆剧场”！

　　“这是……”柒看着墙上那飞速闪过的、属于她，也属于陈默的过去，眼中充满了惊骇。

　　“被抽到记忆的那个人，是‘演员’。你需要做的，就是像一个真正的演员一样，重新，把这段记忆，演一遍。”

　　“而另一个人……”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笑容，“……就是‘导演’。”

　　“‘导演’拥有一次，也仅仅只有一次，可以修改‘剧本’的权力。你可以修改里面任意一个角色的、任意一句台词，或者……任意一个动作。”

　　“如果……”她歪着头，看着陈默和柒那两张同时变得惨白的脸，“……‘演员’和‘导演’，你们共同完成的这出‘新戏’，能让我感到‘满意’的话……”

　　“那你们，就可以安全地，走出这个房间。”

　　“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里的天真，瞬间褪去，只剩下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冰冷，“……如果你们的表演，让我觉得……‘无聊’……”

　　她没有说后果。

　　但那沉默本身，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恐惧。

　　“那么……”小女孩快乐地拍了拍手，像一个准备欣赏年度大戏的观众，满怀期待地坐到了那张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华丽的观众席真皮沙发上，“……让我们看看，今天第一场戏，幸运的‘演员’……是谁呢？”

　　墙壁上，那飞速滚动的记忆画面，如同一个被加速了无数倍的老虎机，最终，“咔哒”一声，定格在了某一帧上。

　　那是柒的记忆。

　　也是她此生，最不堪回首，最痛苦，也最屈辱的……地狱的开端。

　　画面上，末世降临的第一周，在一间被怪物包围的仓库里。一个穿着运动服、脸上还带着学生气的年轻“柒”，正被她昔日的同伴，三个满脸狰狞和自私的男人，一步步地，逼向那扇半开着的、通往无尽尸潮的铁门。

　　“……对不起了，柒，我们也想活下去。”

　　“……你就……当是为了我们，牺牲一下吧。”

　　画面里，那些曾经无比清晰的、如同诅咒般的台词，再次响起。

　　也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铃声。

　　“好啦！”小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的雀跃，“第一场戏，抽选完毕！”

　　“演员是……漂亮的姐姐哦。”

　　“那么，我们的‘总导演’先生……”

　　她的目光，穿透了那具躯壳的表象，落在了陈默那片正在剧烈波动的、金色的灵魂之上。

　　“……剧本，你已经看到了。”

　　“现在，告诉我……”

　　“……你要修改哪一句台‘词’？”

　　“……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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