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采购员来了

　　量子医疗舱的淡蓝色光晕里，秦淮茹的机械身躯静静躺着。她曾是星际社区里最明媚的人，如今金属关节上的氧化痕迹像旧时代的皱纹，顺着舱体边缘垂落的营养管线，正以微不可察的频率往她体内输送修复液。全息界面悬在舱体上方，“星际肺功能指数：10%”的字样红得刺眼，每跳一下，都像小锤子敲在站在舱外的陈建军心上。

　　他的机械指节攥得发白，指缝里还沾着刚从量子雪暴里带回的星尘。透过医疗舱的透明舱壁，能看见秦淮茹胸口的能量核心微弱地闪着，那是她维持生命的关键，也是星际痨病啃噬的重灾区——这种在星际迁徙中蔓延开的病，专找有机与机械结合的躯体下手，一点点瓦解能量循环，到最后连量子医疗舱都只能勉强吊住命。

　　“建军哥，别老站在这儿了。”医疗舱的智能系统模拟出秦淮茹虚弱的声音，“东旭……他刚才来过。”

　　陈建军的机械耳鳍微微一动，捕捉到“东旭”两个字时，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医疗舱角落的监控回放，贾东旭的身影在画面里显得格外扎眼。那家伙穿着身簇新的钛合金外骨骼，机械瞳孔里泛着的光哪是什么关切，分明是盯着猎物的贪婪——全息投影在他手边亮着，“星际顶职申请”几个字半遮半掩，申请人栏填着贾东旭，被顶替人那一栏，赫然是秦淮茹的名字。

　　秦淮茹原本在星际妇联有个文职岗，虽不算显赫，却是她凭着自己在旧时代学的文书功底挣来的，每月的星际信用点刚好够她买维持机械躯体运转的零件。贾东旭是她远房侄子，打从半年前从边缘星系混回来，就总琢磨着占她的便宜，如今见她病成这样，竟打上了顶职的主意。

　　“他不敢。”陈建军的声音沉得像星际铁矿，指尖在手腕的量子终端上一点，调出刚收到的消息，“妇联那边刚发了通知，顶职得本人签字，还得社区公示，他耍不了花样。”

　　话虽如此，他还是抬手按在了舱壁旁的量子举报终端上。金属面板亮起，投射出半透明的输入框，他指尖翻飞，将刚才监控里截到的画面、贾东旭私下找邻居打听顶职流程的录音，一股脑传了上去。末了，在备注栏敲下一行字：“此人多次试图侵占他人权益，建议重点核查。”

　　刚提交完举报，通讯频道突然弹出条消息，是三大妈的专属铃声——那老太太总爱把通讯提示调成旧时代的戏曲调子。陈建军接起，就听见三大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建军！你赶紧来趟星际街道办！贾东旭那混小子不光想顶秦淮茹的职，还拿着张假协议，说要占了她家西厢那间房！”

　　陈建军眉头猛地一挑。秦淮茹家那套房子是老星际移民区的老宅子，西厢那间虽小，却带着个独立的能量接口，前阵子社区统一登记产权，那位置刚被划入星际物资中转站的配套区，将来能值不少信用点。贾东旭这是算盘打到家了。

　　“我马上到。”他跟医疗舱里的秦淮茹打了个招呼，转身快步往外走。刚出医疗中心的大门，就见三大妈正站在街道办门口的悬浮平台上，手里攥着个量子产权终端，见他来了，赶紧把终端往他面前一递：“你瞅瞅！这混小子不知从哪儿弄了张协议，说秦淮茹病糊涂了，把西厢抵给他了，非逼着街道办给过户！”

　　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一份电子协议，签名栏确实有秦淮茹的名字，可那字迹歪歪扭扭，跟她平时工整的签名差了十万八千里。陈建军扫了眼协议的生成时间，正是秦淮茹前阵子高烧、意识不清的时候——想来是贾东旭趁那时候捣的鬼。

　　“协议是伪造的。”陈建军直接把终端递给旁边的街道办工作人员，“我这有秦淮茹近半年的签名备案，还有她意识不清时的就诊记录，能证明她当时不具备签署协议的能力。另外，这协议里的产权编号都写错了，老宅子的西厢是37号，他写成了39号，明摆着是糊弄人。”

　　工作人员核对了一番，果然如陈建军所说，当场就把协议给驳回了。贾东旭还想撒泼，被闻讯赶来的社区安保机器人拦了个正着，灰溜溜地走了。三大妈这才松了口气，拍着陈建军的胳膊直夸：“还是你靠谱！要不是你来得快，指不定让他蒙混过去了。”

　　陈建军笑了笑，心里却没松快多少。贾东旭这事儿是暂时压下去了，可秦淮茹的病还等着治。量子医疗舱的费用是按小时算的，她手里的信用点撑不了多久，更别说后续还得换受损的机械肺——那玩意儿得去星际物资交易市场买，没个几十万信用点下不来。

　　正琢磨着怎么凑钱，手腕上的终端又响了，这次是车队的李刚发来的消息：“建军哥，物资采购的车队准备好了，七辆反物质悬浮车都检查完了，就等你了。”

　　陈建军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茬。他现在在社区的星际物资调配站当负责人，这趟是要去北边的星际赵家屯采购一批养殖物资——赵家屯养的星际肥猪是出了名的好，肉质里含着天然能量晶体，既能当社区食堂的储备粮，又能提炼成低阶能量补充剂，给秦淮茹当辅助治疗也合适。

　　“我这就过去。”他跟三大妈交代了句“帮忙照看下秦淮茹”，转身往物资站的悬浮车库赶。

　　七辆反物质悬浮车并排停在车库里，银灰色的车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车身上印着“星际物资调配”的字样。李刚正趴在第一辆车的驾驶座上调试设备，见陈建军来了，直起身子指了指仪表盘：“哥，都弄好了，导航也设好了，就是北边这会儿正下量子雪暴，车速得慢点开。”

　　陈建军点点头，爬进副驾驶座。量子雪暴是星际北区的常见天气，雪花其实是高浓度的量子尘埃，沾在车身上会干扰导航信号，严重的还会腐蚀金属。他调出车载的防护系统，确认能量护盾已经开启，才对李刚点头：“走吧，尽量赶在天黑前到赵家屯。”

　　七辆悬浮车依次驶出车库，沿着星际轨道往北开。刚出了社区范围，窗外就飘起了淡紫色的量子雪花，起初还只是零星几点，越往北走，雪下得越大，最后整个天地都被一片朦胧的紫色笼罩。悬浮车的能量护盾上噼啪作响，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火星在碰撞，李刚握着量子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着全息导航投影，每一次转弯都小心翼翼。

　　“赵家屯那边回话了，说给咱留了最新鲜的一批猪，还有刚榨好的能量猪油。”李刚一边开车，一边跟陈建军说，“赵二队长还问，要不要顺带带点他们新培育的星际蔬菜，说是能补充机械躯体需要的微量元素，对秦淮茹嫂子的病可能有好处。”

　　陈建军心里一暖。赵二是赵家屯的负责人，跟他打过好几次交道，是个实在人。他拿出终端，给赵二发了条消息：“蔬菜要，多要些，按市场价算，不差钱。”

　　其实他手里的经费挺紧张的。调配站这次的采购预算是固定的，买完肥猪和养殖设备，剩下的没多少，可只要是对秦淮茹好的，他总想多弄点。

　　悬浮车在量子雪暴里开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远远看见了赵家屯的轮廓。那是片建在星际峡谷里的聚居地，周围围着能量防护罩，把漫天风雪挡在外面，防护罩里亮着暖黄色的灯，看着格外亲切。赵二已经带着几个人在村口等了，他穿着件厚重的防寒外甲，机械腿陷在没膝的量子雪地里，见悬浮车来了，笑着迎上来：“建军，可算把你盼来了！”

　　两人握了握手，赵二就把他们往村里领：“先去看看猪？这次的品相绝了，最重的那头快有一吨了，能量晶体含量比上次还高。”

　　养殖场建在村子中央的恒温大棚里，棚里暖烘烘的，几十头星际肥猪正趴在能量垫上哼哼，每头猪的耳后都戴着个量子监测环，实时显示着体重和能量晶体含量。赵二指着最里面那头通体雪白的猪：“就它，监测环显示晶体含量快到SSS级了，留着给你当样品的。”

　　陈建军绕着猪看了圈，又让李刚取了点样本检测，确认没问题，才跟赵二谈价钱。赵家屯的报价很实在，比市场价低了五个点，陈建军知道这是赵二特意给的优惠，心里感激，也不磨叽，直接敲定了数量：“先拉一百头，另外，你说的那星际蔬菜，给我装两车。”

　　赵二愣了下，随即笑了：“你这是给秦淮茹准备的吧？行，我让他们给你装最新鲜的，刚从培育舱里摘的。”

　　正说着，赵二的助理拿着个量子物资终端跑过来：“队长，32村那边发消息，问他们订的物资啥时候能到。”

　　赵二接过终端看了眼，递给陈建军：“你看，这是周边32个村的物资分配清单，都是之前跟你约好的，肥猪、蔬菜、还有些常用的机械零件，我都按清单备好了，等下让他们直接装到后面的车上。”

　　陈建军扫了眼清单，确认没错，又跟赵二提了句：“对了，这次的运输费，按之前说的，多给你们加十个点。雪天路难走，让兄弟们也多拿点辛苦费。”

　　赵二摆摆手：“跟我还客气啥？”嘴上这么说，眼里却亮了亮。他们屯里的人靠养殖和种植吃饭，运输本来是额外的活计，陈建军每次都多给点，大家都念着他的好。

　　正忙着装货，陈建军的终端又响了，是社区村干部发来的消息，附带着一张星际转账记录的截图。对方说：“建军，这是之前帮32村协调物资的辛苦费，500星际信用点，刚转到你账上了。”

　　陈建军看着那笔钱，直接又转了回去，备注：“给村里的老人买些营养剂吧，我这边不用。”

　　等所有物资都装上车，天已经擦黑了。赵二非要留他们吃晚饭，炖了锅星际肥猪肉，香气飘了满院子。陈建军吃着肉，心里却惦记着医疗舱里的秦淮茹，没多待，吃完饭就带着车队往回赶。

　　路过中转站的时候，陈建军让李刚先把车队开回调配站，自己提着个星际慰问包裹下了车——里面是赵二塞给他的能量蔬菜，还有他托人买的医疗物资。他快步走进医疗中心，刚到医疗舱门口，就见秦淮茹醒着，正透过舱壁看外面的星空。

　　“醒了？”陈建军把包裹放在舱边的柜子上，“给你带了赵家屯的蔬菜，赵二说这玩意儿补能量，等你能吃了，我给你炒着吃。”

　　秦淮茹的机械眼眨了眨，光晕里映着他的影子：“你又自己垫钱了吧？我听说这次采购预算紧。”

　　“没多少。”陈建军笑着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个量子戒指戴上，戒指上的宝石突然亮了，投射出个小小的全息徽章——上面写着“星际物资先驱”，是上次他帮32村解决物资短缺问题时，社区给发的。“你看，我这还有荣誉呢，值老钱了。”

　　秦淮茹被他逗笑了，胸口的能量核心闪烁得亮了些。

　　陈建军坐在舱边的椅子上，陪着她看星空。全息界面上，“星际肺功能指数”的数字还是10%，但他知道，总会好起来的。这场星际采购只是星际生活里的小插曲，顶职的麻烦、产权的纠纷、凑钱的窘迫，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抬头看向窗外，南门二星系的方向亮着几颗特别亮的星——那里有更复杂的星际贸易市场，有能治好秦淮茹的高级医疗设备，也有更难应付的挑战。但他不怕。

　　量子戒指上的徽章还在微微闪烁，陈建军轻轻握住秦淮茹放在舱壁上的机械手，在心里默默说：不管是第五星际维度之外，还是更遥远的星系，只要能让她好起来，只要能守住这份在星际漂泊里攒下的安稳，再难的路，他都能走下去。

　　守护好她，就是守护他的星际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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