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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双匣凝血承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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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南岳镇西郊,乱石如鬼牙崚嶒。野风吹过荒草坟茔,刮在人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草木灰败的气味混合着泥土深处钻出的阴湿潮气,浓得仿佛裹尸布的霉味,沉沉压在口鼻之上。

  两道身影疾掠而过。陈潜藏青布袍在风中鼓荡,足尖点过蒿草丛生的坟丘顶部,如巨鹞滑翔,落地无声。

  他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沉沉暗色,牢牢锁住前方乱葬岗中央——一座倾颓的青石巨墓前!

  凄惶月色穿透稀薄夜云,将惨淡的银霜铺满坟场。

  几缕青碧色的磷火贴着潮湿的地面飘荡明灭,映出墓前石案上堆叠着几个空朽棺椁残板。

  青石巨墓在惨淡月下如卧虎踞坐,碑面光秃无一字迹,只余嶙峋凿痕。

  风过乱葬岗,带起满地磷火簌簌低飞,明灭不定的幽光映得坟丘如鬼齿张阖。

  一高一矮。

  矮者身形蜷缩佝偻,枯瘦如柴,紧捂着腹部,赫然正是那客栈掌柜王老六!

  另一人身材高大,披裹着一件早已看不清原色、沾满泥泞污血的破烂罩袍,整个头颅都被肮脏的兜帽深深笼住,只余一个黢黑模糊的剪影。

  一条腿不自然地伸直着,脚下一滩暗红泥浆,无声洇开,浓烈的血腥气正由此弥漫!

  更骇人的是,在高大身影身侧,月光勉强照到的泥地上,一具裹着灰色粗麻布的僵硬躯体,直挺挺地横陈在那里。

  虽然被麻布覆盖了大半身形,但那僵硬的轮廓、黯淡月色下露出的鞋尖,无不昭示——正是孙月清的遗体!

  眼前景象诡谲而肃杀,仿佛一幅刻意渲染的地狱画卷。

  陈潜与鹿呦身形如电,疾掠而至,稳稳落在倾颓的青石巨墓前。墓前石案狼藉,散落着朽烂的棺木残片。

  “好个故人引路!”

  陈潜声沉如古寺钟鸣,朝天剑鞘尾“咚”地顿入泥地三寸,“阁下夜半移尸,究竟欲将衡山英魂引向何处?”

  话音未落,那佝偻的“王老六”猛地直起了腰!

  他枯瘦的手在脸上一抹、一揭,一张蜡黄枯槁、布满褶皱的人皮面具应手而落!

  露出的,竟是一张陈潜与鹿呦都绝未料到的面孔!

  面色苍白如纸,双颊深陷,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处布满血丝,但那眉宇间的轮廓,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赫然是当年衡山派沉稳内敛的宋彦志!

  “陈少侠!鹿女侠!”宋彦志涕泪横流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上冰冷墓石,“衡山宋彦志,苟活至今啊!”

  血水混着涕泪糊了他满脸,指关节因激动抠进泥里,青筋暴突如老树虬根。

  “天可怜见!终于等到你们了!”

  “宋兄?!”陈潜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滚过,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他身形未动,目光却锐利如刀,瞬间扫过宋彦志苍白枯槁的脸,那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的火焰,绝非伪装!

  “是我!是我啊!”宋彦志涕泪横流,声音哽咽,“血夜之后……我……我愧对掌门师叔,愧对同门……无颜苟活……可……可衡山道统不能绝!我……我忍辱偷生,装疯卖傻,藏身市井……只为……只为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将掌门师叔以命守护之物托付出去的机会!”

  他猛地指向身旁那高大身影,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你们看!看他是谁!”

  那高大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与污血的手,颤抖着,缓缓抬起,抓住了深掩的兜帽边缘。

  “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兜帽被猛地掀开!

  一张同样令陈潜与鹿呦心头大震的脸庞,暴露在惨淡的月光与飘忽的磷火之下!

  面容方正,线条刚硬如斧凿,正是当年衡山派中,以醇厚持重、掌力雄浑着称的李天罡!

  然而此刻,这张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沉稳!

  左颊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刀疤,从眉骨斜劈至下颌,皮肉翻卷,虽已结痂,却依旧触目惊心!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他左边太阳穴附近,竟赫然插着半截断指!断指深深嵌入骨肉,周围皮肉肿胀溃烂,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腐臭

  而他的左手——赫然只剩下光秃秃的手掌,四根手指齐根而断,断口处血肉模糊,仅以肮脏的布条草草缠裹,鲜血早已浸透凝固!

  “李长老?!”

  鹿呦失声惊呼,水蓝身影一晃已至近前,纤指如电,瞬间搭上李天罡腕脉,脸色骤变,“气血枯竭,毒入心脉!这断指…是剧毒暗器?!”

  李天罡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陈潜,那目光中,是濒死前燃烧的灼热!

  他右手忽如铁钳抓住陈潜腕骨!左手断腕猛地抬起指向青石巨碑,喷着血沫嘶吼:“埋…都埋在这下面!三百二十七口!一捧土……一口薄棺……都是夜里偷运出来……”

  他佝偻着剧烈呛咳,污血从指缝汩汩渗出,“碑……不敢刻字啊!段九的狗……日日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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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彦志以袖抹脸,血泥糊了半边面颊,声音抖得不成调:“血夜那晚……掌门吴师叔胸口中了三枝透骨箭……拼着最后一掌轰塌密室入口,吼着让我三人带《流云铁掌谱》和青羊铁令走……”

  他枯指抠进泥地,指甲翻裂,“李师叔为护铁令……徒手抓了‘催心阎罗’段九的毒爪!孙师叔背上插满飞蝗石……”

  “两年!七百三十天!”脖颈青筋暴起如蚺蟒缠绕,“归化堂走狗掘地三尺!李师叔和孙师叔为护埋骨之地……”

  他猛指身旁那罩袍巨影,“夜夜披尸衣,佝偻踟行于坟茔间……伪作疯癫扛尸鬼!我……我高价买了客栈,乔装成那贪生老叟,就为等二位少侠!”

  污浊涕泪纵横冲开面上血垢。

  “刺啦——”

  裹尸人脏污罩袍被一股柔韧劲力当胸扯裂!李天罡精赤伤痕累累的上身曝现寒夜!

  左肩至腰腹皮肉如被巨兽啃噬,三处深洞边缘乌紫溃烂流脓,分明是淬毒钩锁绞出的旧创

  更骇人的是左胸——四条狰狞疤痕自锁骨斜劈而下,赫然是齐根断去四指后掌根狠狠压按皮肉留下的深红印痕!

  而右太阳穴附近,半截肿胀溃烂的断指如毒钉嵌入骨缝,腐肉间竟还蠕动着细小白蛆!

  “李长老!”鹿呦水蓝袖中银芒暴射如星雨流泻。

  七枚牛毛细针瞬入李天罡左臂三阳络、曲池、天泉数穴,玉指翻飞已捏开他下颚,三粒冰绡似的雪丹弹入喉中。

  “别……白费力气!”李天罡猛地一甩头,动作牵动太阳穴旁嵌入的半截断指,乌黑脓血混着腐肉碎屑溅出。

  他那只仅存的、布满污血与厚茧的右手,却如铁钳般死死攥住鹿呦皓腕,力道之大,竟让鹿呦指间银针微微一滞。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越过鹿呦肩头,死死钉在陈潜脸上,那目光灼热如烙铁,带着一种洞穿生死的清醒与决绝:

  “鹿姑娘……心领了!我……五脏早被段九的‘腐骨穿心掌’震碎……又强运‘流云铁掌’震断这毒指……经脉寸断……神仙难救!省下灵药……留待有用之时!”

  他猛地松开鹿呦手腕,身体因剧痛而剧烈佝偻,断腕处草草缠裹的污布再次被鲜血浸透。

  他喉头滚动,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却挣扎着,用那只仅存的右手,颤抖着探入自己破烂罩袍的内襟深处。

  摸索片刻,他掏出一个比陈潜怀中油布包裹小了一圈、却同样被厚厚黑油布裹得严严实实、边缘被血污浸染得板结发硬的扁平方匣!

  “陈……少侠!”李天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亢奋与急切。

  他竟不顾断腕剧痛,双膝猛地砸向冰冷湿滑的泥地!

  “咚!”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坟场异常清晰。

  这位昔日掌力雄浑、刚毅如山的衡山长老,此刻竟对着陈潜,重重跪了下去!断腕处鲜血淋漓滴落,染红膝下苔藓。

  “李长老!不可!”陈潜心头剧震,一步抢上,双手疾伸欲扶。

  “听我说完!”李天罡猛地抬头,额上那道狰狞刀疤在磷火映照下如同活物扭动,眼中是燃烧生命最后的火焰,

  “此匣……与孙师妹交付你的……同出一源!乃我衡山……真正的……根基!”

  他喘息如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流云铁掌谱》……只是入门根基……此匣之中……乃我衡山……镇派绝学……‘回风拂柳剑’与‘九转天罡步’……精要图谱……及……历代掌门……闭关心得!”

  他死死盯着陈潜,仿佛要将毕生信念刻入对方眼底:“衡山道统……不能绝!宋师侄……身中‘七绝化功散’……经脉枯竭……时日无多……我……亦命在顷刻!此二物……托付于你!”

  他双手将那染血的油布方匣高高捧起,如同捧着一座沉甸甸的山岳,递向陈潜:“或寻忠义根骨……传我衡山衣钵……或……若天意不允……”

  他眼中火焰炽烈到极致,一字一句,如金铁交鸣:“请少侠……以绝世之姿……代掌衡山!令此绝学……不坠奸邪之手!重光……山门!”

  话音未落,他捧匣的双臂剧烈颤抖,喉中“嗬嗬”作响,一大口浓黑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淤血狂喷而出,溅在陈潜藏青色的袍角与那油布方匣之上!

  “李师叔!”宋彦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扑上前去。

  李天罡身体猛地一僵,那燃烧的眸光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高举的双手颓然垂落,染血的方匣“啪嗒”一声掉在泥泞中。

  他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古松,轰然向前扑倒,脸深深埋入冰冷的腐土之中,再无生息。

  只有太阳穴旁那半截断指,在幽碧磷火下泛着森然死光。

  “师叔——!”

  宋彦志扑在李天罡尚有余温的背上,恸哭失声,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地,指甲翻裂,血泥混杂。

  哭声在空旷的乱葬岗回荡,凄厉如夜枭哀鸣,更添几分鬼气森森。

  陈潜默然伫立,藏青布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缓缓俯身,拾起地上那染血的油布方匣,入手沉甸甸,冰冷刺骨,仿佛承载着三百多条冤魂的重量与一座名山的未来。

  他目光如寒潭深水,扫过痛哭的宋彦志,扫过地上孙月清覆着麻布的遗体,扫过李天罡扑倒的雄躯,最后落回手中油布包裹之上。

  鹿呦悄然移至他身侧,水蓝裙裾拂过沾血的野草。

  她并未出言安慰,只是纤指间扣紧了三枚淬着幽蓝寒芒的“冰魄针”,目光清冷如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磷火飘摇的黑暗角落。

  她心细如发,李天罡临终托付时那句“宋师侄身中‘七绝化功散’……时日无多”,已让她心中大为戒备。

  果然,宋彦志的恸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血污纵横,蜡黄枯槁的面容却扭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那双布满血丝、空洞得骇人的眼睛,死死钉在陈潜手中的油布包裹上。

  “好……好……好!”他连道三声“好”,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解脱与快意,

  “掌门师叔的血……吴师叔的骨……孙师叔的魂……李师叔的命……还有我衡山三百二十七口同门的冤屈……今日……今日终于……有了着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背脊重重撞在那座无字青石巨碑之上。

  冰冷的碑石激得他浑身一颤,却仿佛点燃了他体内最后一点火星。

  他猛地仰天,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苍凉、悲怆,如同夜枭泣血,穿破沉沉夜幕,在乱葬岗的坟茔间疯狂回荡,震得磷火乱窜,草木簌簌!

  笑声里没有半分欢愉,只有积压了七百多个日夜的血泪、屈辱、绝望与此刻终于卸下千斤重担的、扭曲的狂放!

  “潜哥哥!”鹿呦低呼一声,水蓝身影已如轻烟般飘出,纤指疾点宋彦志胸前大穴——她看出此人死志已决!

  然而,迟了!

  宋彦志笑声未绝,眼中最后一点神采骤然化为一片死寂的空茫。

  他脸上那癫狂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解脱般的平静。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枯瘦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随即用尽平生之力,狠狠撞向身后那冰冷坚硬、承载着衡山派三百二十七口英魂的无字巨碑!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撞击声,在死寂的乱葬岗轰然炸响!如同朽木被千斤重锤砸断!

  鲜血,混合着灰白的脑浆,瞬间在粗糙的青石碑面上迸溅开来,如同绽开了一朵凄艳而绝望的血色之花!

  宋彦志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顺着碑面滑落,最终瘫倒在李天罡身侧,额骨碎裂,面目全非,唯有一双空洞的眼睛,依旧茫然地“望”着惨淡的夜空。

  夜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三具冰冷的尸体之上。

  磷火幽幽,映照着无字碑上那滩迅速变得暗红的血迹与脑浆,更显阴森可怖。

  陈潜依旧伫立原地,身形挺拔如孤峰绝壁。藏青布袍的下摆,沾染着李天罡喷出的黑血与宋彦志溅落的血点,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静得如同万年寒潭,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熔岩在无声奔涌,灼烧着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

  他缓缓抬起双手。左手,是孙月清以命守护、沉重如山的油布长卷;右手,是李天罡临终托付、染满鲜血的油布方匣。

  鹿呦无声地退回他身侧,指尖的“冰魄针”悄然收起。

  她看着陈潜紧抿的唇线,看着他指节发白的双手,看着他眼中那足以焚尽一切黑暗的沉痛与决绝。

  她静静地站着,如同一道守护在他身旁的、无声的屏障。

  陈潜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三具忠魂的遗体,扫过那座沉默的无字巨碑,最后,落回手中两件以血染就的传承之物上。

  “潜哥哥。”鹿呦的声音清冷如泉,打破死寂。

  她已蹲在孙月清身侧,水蓝袖口拂开尸布,露出那张蜡黄枯槁的脸。

  月光下,孙月清眉宇间竟有一丝奇异的舒展,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后的安眠。

  鹿呦指尖拈着一方素帕,轻轻拭去她唇角凝结的黑血,动作轻柔如拂去花瓣晨露。

  “孙女侠走得干净。”她低语,目光却锐利如针,扫过孙月清紧攥的拳头——指缝间,一丝靛蓝布缕被死死掐住。

  陈潜颔首,未发一言。他阔步走向那座无字巨碑,五指箕张,猛地按上冰冷碑面!

  青莲真气沛然勃发,掌心下青石竟发出沉闷嗡鸣,簌簌石粉飘落。

  “碑后。”他声音沉厚,不容置疑。

  鹿呦会意,她水袖一拂,卷起宋彦志软塌的尸身,与陈潜合力,将三具忠骨移至巨碑背阴处。

  陈潜双足微分,如老树盘根立于碑后冻土。他深吸一气,丹田真元鼓荡如潮,右掌并指如刀,骤然下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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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

  掌缘没入冰冷板结的冻土,直没至腕!没有花巧,没有招式,纯粹以雄浑内力为犁!泥土混着碎石被狂暴劲力掀飞,如墨龙破土而出!

  他身形稳如山岳,只凭腰背发力,一掌接一掌,硬生生在碑后掘出一个七尺深坑。

  指节被碎石棱角割破,鲜血混入黑泥,他却浑然不觉,每一掌落下都带着为英魂筑巢的沉痛。

  鹿呦立于坑边,素手翻飞如蝶,自腰间锦囊中捻出数种药粉,混入一捧新土。

  淡黄的是雄黄,灰白的是石灰,暗绿的是碾碎的艾草干——皆是驱虫防腐之物。

  她动作迅捷无声,目光却始终巡弋四周:飘忽的磷火,摇曳的荒草,远处黑黢黯的山林轮廓……

  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耳目的织网。

  坑成。陈潜跃出,藏青袍袖已被汗与泥浆浸透。他与鹿呦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二人俯身,将三具遗体并排轻轻放入坑底。

  陈潜解下藏青外袍,覆于李天罡残躯之上,遮住那骇人的断腕与太阳穴旁的毒指。

  鹿呦则跪坐坑沿,为孙月清仔细拢好散乱的鬓发,将那截靛蓝布缕轻轻塞回她紧握的掌心。

  最后,她取出一方素白丝帕,覆在宋彦志破碎的额前。

  “衡山英魂,安息吧。”鹿呦低语,捧起一抔混了药粉的新土,轻轻洒落。

  陈潜转身直面那座无字巨碑。他并指如戟,指尖青气缭绕,一股锋锐无匹的剑意透指而出!

  身形微沉,足下青砖“咔”地裂开蛛网细纹,指锋已如凿山巨锥,狠狠刺向碑面!

  “锵——!”金石交鸣之声响彻坟场!

  火星迸溅处,碑石应声出现一个深逾半寸的凹点!陈潜指走龙蛇,动作沉雄如斧凿山河。

  每一笔落下,石屑纷飞如雪,腕力之沉,竟震得整座巨碑微微颤动!刻痕深透石骨,边缘锐利如新磨之刃。

  鹿呦立于侧后,目光紧紧追随着他指尖。

  当“衡”字最后一笔落下,她忽地轻“咦”一声,身形如轻烟飘至碑侧,指尖拂过碑身一道不起眼的旧裂痕。

  “潜哥哥,看这里。”她低唤,指尖在裂痕边缘一处略新的刮蹭处轻点,“像是…利器撬过的痕迹?还有这石粉颜色…”

  陈潜指势不停,刻下“忠”字第一笔,目光已扫过那处。他瞳孔微缩——刮痕细窄,深而直,绝非天然风化!

  且痕内石粉色泽比周围略浅,显是新痕覆旧伤!

  “有人动过此碑。”陈潜声音如冰河裂开,指下力道更重三分,“在寻什么?还是…埋了什么?”

  鹿呦指尖已探入那道裂痕缝隙,细细摩挲内壁。忽然,她指尖触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青石的冰凉滑腻感!

  她眸光骤亮,两指如灵蛇探入,竟从石缝深处拈出一物——

  半片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金箔!边缘被暴力撕扯得扭曲,上面以极细的朱砂勾勒着半枚残缺的符印,形如盘绕的毒蛇!

  “蛇纹金符!”鹿呦倒吸一口冷气,“是‘黑风十二寨’大寨主段九的亲信标记!此物向来贴身藏于衣甲内衬,非心腹死士不得有!”

  陈潜刻碑的手指猛然顿住!“段九的人…早已盯上此地!”他眼中寒芒暴涨如利剑出匣,“他们在找…衡山遗藏!这碑下埋骨…恐怕早被翻过!”

  念头电转间,他猛地想起孙月清临终前那诡异一掰!油布包裹崩开的一角,露出的黑色棱角……莫非她早已察觉端倪,以身为饵,将真正的传承之物贴身暗藏?!

  “速埋!”陈潜低喝,指下再无保留!青莲身法催动,身形化作数道残影绕碑疾走!

  指锋过处,石屑如瀑飞溅!“烈”字最后一笔如刀劈斧凿,深深刻入!

  鹿呦已飞身掠至坑边,素手连扬,混了药粉的泥土簌簌落下,迅速覆盖三具忠骨。

  她动作快如穿花,目光却始终锁住手中那半枚金符,脑中飞速推演:段九的人既知此地,为何只翻碑不掘尸?是未寻到确切位置?还是…另有所图?

  “三百三十口之墓”最后一字刻成!

  陈潜收指而立,指尖殷红,石粉沾满袍袖。

  整座巨碑肃穆如山,十一个大字深嵌石骨,在磷火幽光下泛着冷硬的铁灰色,仿佛三百冤魂凝聚的呐喊。

  他后退三步,巨碑,缓缓躬身,长揖及地。藏青背影在夜色中如孤峰峙立。

  “衡山英烈在上,”

  陈潜声音沉厚,字字如金铁坠地,撞入沉沉夜色,“陈潜在此立誓:传承不负,血仇必偿!待扫清奸佞,重光山门之日,必以仇寇之颅,祭奠诸位在天之灵!”

  “潜哥哥。”鹿呦的声音如清泉滴落寒潭,打破了死寂。她水蓝的身影悄然移至他身侧,递过一方素帕。

  陈潜接过,默默擦拭着指尖沾染的石粉与血渍,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沉痛与肃杀。

  他目光缓缓扫过新堆起的坟茔。三具忠骨,连同那三百多口未曾谋面的英魂,都深埋于此。

  宋彦志最后那癫狂的笑声,仿佛还在夜风中呜咽回荡。

  衡山派,这座曾雄踞南岳的武林巨擘,竟落得如此下场!血仇如炽,灼烧着他的肺腑。

  “此间事了,”陈潜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铁交击后的余韵,“是时候去会会段九了。”

  他抬首,望向东方天际。那里,一抹极淡的鱼肚白正悄然撕裂墨黑的夜幕,驱散着乱葬岗上飘忽的磷火。

  晨光熹微,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鹿呦轻轻颔首,素手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鬓发,眸光清亮如星,映着渐亮的天光:

  “潜哥哥说的是。我们来此,本为寻阿篱妹妹与贺兰雪的踪迹。衡山剧变,血仇深重,但贺兰雪行踪诡秘,阿篱妹妹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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