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冰笼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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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亮前的黑暗里,楼下的混乱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似的,戛然而止。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江月月。她握着斧头的手松了松,侧耳听了片刻——女人的哭嚎没了,野兽似的嘶吼断了,连玻璃碎裂的脆响都消失了,只剩下风雪刮过楼道的呜咽,空旷得让人发慌。

  “停了?”她指尖在铲柄上敲了敲,眼神扫过窗外。难道是被那些警察制服了?还是他们找到人家祸害了?

  客厅,张美娟搂着江慧慧的手还在抖,但母女俩都屏住了呼吸,显然也听见了这诡异的安静。江建国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吓傻了

  三楼出租屋的警察也松了紧绷的背。年轻警察往门板上靠得更实了些,压低声音:“队长…没动静了?”

  李队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他刚才明明听见打斗声往二楼去了,有撞门的闷响,有男人的怒骂,还有东西摔碎的动静,怎么突然就没声了?他摸出怀里的打火机,“咔哒”打亮,火苗在寒风里抖了抖,映出他眼底的疑虑。

  张浩缩在床角,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没动静了?是两败俱伤,还是…他瞟了一眼楼梯口的方向,喉结滚了滚——该不会是抢到好东西,躲起来了吧?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铁门被从里面闩死的动静,紧接着是“吱呀”的摩擦声,像是用什么重物抵在了门后。

  “是201室!”年轻警察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进了二楼那家!”

  “锁门了…”李队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寒意,“他们把自己关在201室了。”

  这话像块冰扔进热油里,三楼瞬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把自己关在里面?是抢到了吃的,想守住地盘?还是…里面已经没活人了?

  五楼的江月月也听见了那声敲门的响动。她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暴雪,怎么没有小的意思?

  她低头摸了摸可乐的耳朵,小家伙的毛暖烘烘的。炉火还在烧,发出“噼啪”的轻响,映得她眼底一片平静。

  天慢慢亮了些,却没放亮,反而被厚重的云层压得更暗。楼道里的血腥味没散,反而混进了点焦糊味,丝丝缕缕从二楼飘上来,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201室彻底没了动静。

  像是里面的人都死了,又像是里面的人在积蓄着更疯狂的力气,等着下一次爆发。

  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在死寂的居民楼里变本加厉地呼啸着,像无数怨灵在狭窄的楼道间穿梭嘶嚎。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快到傍晚的时候,江月月从空间里找出了那套加厚防寒服,还有那副滑雪板,

  同时——零元购的计划在脑子里盘了无数遍,古玩街离这不算远,要是这次雪小的时间要是长一点都话,可以考虑去趟更远的博物馆看看,那里文物应该更多。

  可楼下突然传来血腥味和疯癫的嘶吼,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的念头。

  那两个被烫伤的劫匪,大胡子和黄毛在201室的痛嚎声音裹着焦糊味往上飘,听得人头皮发麻。

  而客厅里的张美娟母女缩在角落,连哭都不敢大声,江建国坐在地上看着火光发呆。

  那些家具也被烧的七七八八了,他在想万一那俩疯子再次找上门来,剩下的家具还能堵住那两个疯子吗?万一那些警察再来又该怎么办?

  这栋楼已经成了个沸腾的高压锅,此刻出去,等于往疯子堆里钻。

  江月月来的窗前看向外面:“风雪依然很大,并没像上辈子那样短暂的停息!”

  “看来今天的零元购是去不成了,这辈子变数太多了,连着风雪都变了”

  “再等等。”她摸了摸可乐的头,小家伙舔了舔她的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她知道,零元购必须去,但不能是现在——楼下的疯子没疯透,楼里的邻居没慌乱到顾不上别人,这时候出去,太扎眼。而且,现在出去对客厅的老头来说,也太危险!

  第二天中午,201室的痛嚎突然变了调,多了女人的哭喊和孩子的尖叫。江月月捏紧旁边的斧头,贴在门后听了半晌。

  “听不出来是哪个住户。”她心里咯噔一下。

  血腥味从那天起浓得化不开。

  江月月放弃了当天出门的念头。她把背包重新收回空间,古玩街的东西跑不了,但命只有一条。得等,等楼下的疯子把楼里的“软柿子”捏完,等邻居们慌到只顾着自己,等一个风雪稍小、混乱最盛的间隙。

  这两天,她甚至没跟门外的三人说过一句话。张美娟来拍过门,带着哭腔求她分点吃的,她只回了一句“滚”,声音冷得像门外的冰。

  只是一直观察着老头,他貌似还很健康,只要不死就行,好好试试张美娟的白眼!

  此刻,她坐在炉火边,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零元购的计划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路线改了三次,备选的藏身处记了两个。

  快了。她想。等这股疯劲再烧得旺点,等楼里的“活物”再少点,就是时候了。

  时间,在这座被严寒与绝望冰封的牢笼里,失去了它惯常的刻度。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般缓慢而煎熬。对于抢劫了201室的黄毛和大胡子来说,这两日,是真正意义上的生不如死。

  201室的门,被黄毛和大胡子从里面死死堵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怜悯,也彻底将他们自己投入了深渊。

  起初,里面还能传出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嚎和恶毒的咒骂,那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在死寂的五楼走廊回荡,听得张美娟和江慧慧头皮发麻,连江建国那麻木的脸上都偶尔抽搐一下。

  那是被火盆烧坏皮肉后,在极寒中急速冷却、凝结,却又被身体内部持续的灼烧感反复折磨的剧痛。

  黄毛捂着半边被烫烂、又在寒风中冻得僵硬起泡的脸颊,疯狂地撞击着墙壁;大胡子则抱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覆盖着诡异冰壳的腿,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滚。

  但很快,声音就变了调。剧痛并未减弱,反而因为冻伤和感染的加入,演变成了更深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折磨。

  嚎叫变成了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呻吟和呜咽,咒骂变成了含混不清、充满怨毒的低语。

  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糊、腐烂和血腥的恶臭,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渗出来,顽强地钻进五楼每一个人的鼻腔,提醒着他们楼下正在发生的恐怖蜕变。

  食物?早已是遥远的奢望。201室内残存的那点可怜的存粮,在第一天就被两个重伤者疯狂地搜刮殆尽,连包装袋都被舔舐干净。

  饥饿,这头被严寒放大了无数倍的猛兽,开始用它锋利的爪牙,一寸寸撕扯着室内每一个活物的理智。

  第二天,绝望彻底吞噬了最后的人性。持续的剧痛、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的饥饿,以及201室内尸体冰冷的注视,像浓稠的沥青,大胡子的心智彻底糊死。

  大胡子那条溃烂的腿肿胀发亮,黑黄色的冰痂覆盖下,边缘的皮肉在感染和冻伤的双重夹击下开始糜烂流脓,恶臭混合着血腥味,成了201室的主旋律。

  他的独眼因为高烧和痛苦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肺部仿佛破败的风箱。

  他看向角落里的女人和孩子,看向昏迷的孩子,那目光不再是人类的眼神,而是饿疯了的鬣狗在打量腐肉。

  黄毛的状况同样凄惨,半边脑袋的烫伤冻伤让他神志不清,歪在破沙发上,发出无意义的呓语。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真正食物的香味,仿佛带着钩子,穿透了201室厚重的绝望和恶臭,钻进了大胡子野兽般的嗅觉里。

  是五楼!是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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