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病人零号的崩溃

　　如果说，武士勘助所构建的“和谐领域”，是一个运行着完美、简洁代码的操作系统，其核心指令只有一条——“万物归于静谧的虚无”。

　　那么，孙悟空现在所做的，就是把自己这个充满了无数BUG、冗余代码、逻辑冲突和暴力补丁的，乱七八糟的“个人程序包”，强行上传到了这个系统里。

　　勘助的系统，瞬间就乱了。

　　他的“处理器”，也就是他那被“天魔”病毒同化了的意识，开始疯狂地尝试“解读”和“同化”孙悟空的“数据流”。

　　【解读‘快乐’……逻辑错误，‘快乐’基于欲望的满足，欲望导致不和谐……无法归类……】

　　【解读‘愤怒’……逻辑错误，‘愤怒’源于对现状的不满，不满导致冲突……无法归类……】

　　【解读‘忠诚’与‘背叛’……逻辑悖论！同一主体为何能同时存在两种完全相反的行为模式？系统冲突……】

　　勘助的意识，就像一个只会做“1 1=2”的小学生，突然被要求去解一道哥德巴赫猜想。

　　他的整个“世界观”，都被孙悟空那充满了矛盾和混沌的“猴生”，给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那张宁静的、超然物外的脸，开始剧烈地扭曲。

　　时而，他会咧开嘴，露出一个和孙悟空一样张狂的笑容。

　　时而，他又会眉头紧锁，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

　　时而，他的眼角，会流下一滴不属于他的、悲伤的眼泪。

　　他那由成千上万个声音汇聚而成的合声，也开始分裂。

　　“……杀！杀！杀！踏碎凌霄，放肆桀骜！”——这是孙悟空大闹天宫时的狂傲。

　　“……师父……俺老孙来救你了……”——这是取经路上，某个瞬间的温情。

　　“……五百年！你知道这五百年我是怎么过的吗！”——这是五行山下的不甘与怨恨。

　　“……陈晨你这个混蛋！又把俺当枪使！”——这是对某位无良上司的吐槽。

　　整个枯山水庭院，都因为勘助的“精神错乱”而变得一团糟。

　　那些灰色的砂石锁链，时而绷紧，时而松弛。

　　那些岩石上的人脸，时而哀嚎，时而大笑。

　　压制着哪吒的那股“规则排斥力”，也随之忽强忽弱，让他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

　　“这……这泼猴……在干什么？”

　　哪吒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他能感觉到，孙悟空不是在用神力攻击，而是在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在“污染”对方的“精神”。

　　这比任何神通法术，都来得更加诡异，也更加……有效。

　　“啊啊啊啊啊——！”

　　终于，勘助的“系统”在处理了海量的“垃圾信息”后，彻底崩溃了。

　　他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那不再是成千上万人的合声，而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充满了痛苦和迷茫的，属于“勘助”这个人的声音。

　　随着他的嘶吼，他身上那层灰色的数据流，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他那干瘦的、属于凡人的身躯。

　　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也重新出现了属于人类的，黑色的瞳孔。

　　压制着整个庭院的“和谐领域”，彻底消失了。

　　孙悟空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他晃了晃脑袋，感觉像是跟人吵了三天三夜的架一样，精神上消耗巨大。

　　“嘿……跟俺老孙比‘胡闹’，你还嫩了点。”他喘着粗气，对着已经崩溃的勘助，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勘助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孙悟空，又看了看周围恢复了原样的庭院。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记忆碎片。

　　有他作为武士，追求剑道极致的过往。

　　有他为了寻求“和平”，创立“缺陷茶会”的执着。

　　有他的思想被“天魔”病毒扭曲，亲手将自己的家乡，变成一个“完美”地狱的恐怖回忆。

　　最后，所有的记忆，都定格在了他的族人，他的亲友，在他所构建的“和谐”中，一个个失去自我，变成行尸走肉的画面上。

　　“我……我都做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曾经握剑的手，那双缔造了这场灾难的手，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

　　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道精神防线。

　　他体内的“天魔”病毒，在失去了宿主意志的压制，又被孙悟空的“混沌”冲刷得七零八落后，开始做最后的反扑。

　　一股股浓郁的、代表着“终结”的灰色气息，从勘助的七窍中喷涌而出，试图将他彻底吞噬，变成一个纯粹的“熵”的集合体。

　　“不好！他要自毁了！”哪吒脸色一变，立刻就要上前阻止。

　　“晚了！”

　　孙悟空却一把拉住了他。

　　只见勘助的身体，在灰气的包裹下，迅速地干瘪、风化。

　　但，就在他即将被彻底“虚无化”的瞬间，异变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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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后那棵已经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巨大樱花树，那光秃秃的、如同鬼爪的枝干上，突然，冒出了一点点……新绿。

　　一抹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无比鲜活的绿色！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无数的绿叶，以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速度，疯狂地从枯枝中生长出来！

　　只是眨眼的功夫，整棵枯樱，便重新焕发了生机，变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樱花树！

　　一股纯粹的、磅礴的生命能量，从樱花树上散发出来，如同金色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包裹着勘助的灰色死气。

　　“这……这是……”哪吒看得目瞪口呆。

　　“是那家伙的‘道’。”孙悟空看着那棵樱花树，若有所思地说道。

　　勘助的“缺陷茶会”，其本意，是在“不完美”和“终结”中，寻求“和谐”与“新生”。

　　他的思想虽然被病毒利用，但其核心中，那一点点追求“生”的火种，并没有完全熄灭。

　　现在，在孙悟空的“混沌”刺激下，在他自身悔恨意志的爆发下，这一点火种，被重新点燃了。

　　他最终，还是完成了自己的“道”。

　　以自己的“死”，换来了这棵树的“生”。

　　灰气散尽，勘助的身体已经消失无踪。

　　原地，只留下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武-士服，和一把静静躺在衣服上的，古朴的太刀。

　　微风吹过，满树的樱花，突然无声地绽放。

　　粉白色的花瓣，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覆盖了整个庭院。

　　一场盛大而悲壮的……葬礼。

　　孙悟空和哪吒站在樱花雨中，久久无言。

　　远在天律司，陈晨看着监控画面上，那片代表着东方群岛的巨大红色区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褪色、消失，最终，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成功了……”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了王座上。

　　第一场与“天魔”的战役，以一种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宣告胜利。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调出了另一份数据报告。

　　那是巴别塔系统对刚才那场“概念战争”的分析。

　　报告显示，在勘助崩溃，樱花树重生的瞬间，一股极其庞大的“信息”或者说“灵魂能量”，被释放了出来。

　　但这些能量，并没有回归于天地，也没有消散。

　　它们……被“天魔”病毒，在崩溃前的最后一刻，打包“传送”走了。

　　传送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传送到了……地图上，那成千上万个，依旧在闪烁的，微小的红点之中。

　　“天魔”……把勘助和他所有族人的灵魂，当成了“养料”，喂给了它其他的“分身”。

　　陈晨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看着那张世界地图，那一个个微小的红点，仿佛变成了一双双嘲弄的眼睛。

　　他们赢了战斗，但输了战争。

　　他们只是砍掉了一个肿瘤，却导致了癌细胞的……全身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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