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迟来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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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芷宁几乎是逃也似地回到了卧室。

  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书房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却隔绝不了心底那片冰冷的荒芜。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手腕上被祁夜捏出的红痕隐隐作痛,下巴也残留着他粗暴力道带来的不适感,但这些生理上的疼痛,远不及他那些诛心之言带来的万分之一。

  “你以为我会信?”

  “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充满了崇拜和爱意?”

  “任何试图染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他那些充满嫉妒和偏执的指控,如同魔音灌耳,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回想,都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深深的无力。他永远是这样,用最恶意的角度揣测她,用最粗暴的方式对待她,然后将一切粉饰成他所谓的“爱”与“在乎”。

  而自己最后那句“你真可怜”,与其说是对他的反击,不如说是她对自己身处这种无解困境的、一种绝望的哀鸣。

  她蜷缩在门边,将脸深深埋入膝盖。没有眼泪,只是觉得累,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出来的、彻骨的疲惫。与李轩重逢时那种奇异的平静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对现状的绝望和对未来的茫然。她就像一只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无论怎样挣扎,都摆脱不了那层凝固的、透明的束缚,而祁夜,就是那块将她牢牢封存的树脂。

  这一夜,注定无眠。

  周芷宁不知道自己在门边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才挣扎着起身,踉跄地倒在床上。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轮廓,听着窗外风声呜咽,直到天际泛起微弱的灰白。

  而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

  祁夜维持着那个僵立的姿势,很久很久。手背上传来的剧痛(他那一拳砸在桌上,指骨处已经红肿破皮)丝毫无法分散心脏处那阵尖锐的、陌生的绞痛。

  “你真可怜。”

  周芷宁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他暴怒的屏障,更直接扎入了他内心最隐秘、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可怜?

  他祁夜,掌控着庞大的商业帝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数人对他敬畏臣服,他怎么会可怜?

  可为什么,当她用那种冰冷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说出这四个字时,他竟无法反驳?甚至……有一种被彻底看穿了的狼狈和恐慌?

  他回想起自己失控的咆哮,那些毫无根据的嫉妒和指控,那些充满威胁的言语……这一切,在外人看来,是不是真的……很可笑?很可悲?

  他想起自己深夜研读心理学书籍的笨拙,想起复刻画室时隐秘的期待,想起允许她独自外出时那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做了这么多他曾经不屑一顾、甚至觉得软弱的事情,仅仅是为了能更靠近她一点,为了能让她……不那么痛。

  可最终,换来的却是她一句“你真可怜”。

  是不是他表达的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不是他所谓的“爱”,带给她的,只有伤害和恐惧?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带来一种比愤怒更难以忍受的、沉闷而持久的痛苦。

  天光渐亮,晨曦透过书房的窗帘缝隙,驱散了室内的黑暗,也照见了这一室的狼藉和他脸上的疲惫与混乱。

  他需要冷静。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冰凉的杯壁汲取着他掌心的温度。他站在窗边,看着庭院在晨光中逐渐清晰的轮廓,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与周芷宁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他将她从天台救下后,这漫长而扭曲的“囚禁”时光。

  他试图用强权留住她,她却日渐枯萎。

  他尝试学习温柔,却被她视为更高级的控制。

  他因一点风吹草动就嫉妒发狂,换来的是她更深的疏离和……怜悯。

  也许……林医生说的是对的。也许……他真的需要换一种方式。

  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和困难的方式。

  上午九点,周芷宁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卧室。她几乎一夜未眠,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她不想见到祁夜,甚至不想走出这个房间,但生理的需求和一种莫名的、想要确认些什么的冲动,还是驱使她走了出去。

  别墅里很安静,佣人们各自忙碌着,看到她,都恭敬地低头问好,眼神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显然昨晚的冲突或多或少已经传开。

  她走下楼梯,走向餐厅。脚步有些虚浮,心脏却因为预想中可能再次面对的冰冷对峙而微微揪紧。

  然而,当她走进餐厅时,却愣住了。

  祁夜已经坐在了那里。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多了几分居家的真实感。他面前放着平板电脑,但屏幕是暗着的。他看起来……很平静。甚至比画室冲突之前还要平静。只是眼下同样有着淡淡的阴影,显示着他昨夜也并未安眠。

  更让她惊讶的是,他面前的早餐几乎未动,似乎……在等她?

  周芷宁的脚步在门口顿住,警惕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进去。

  祁夜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目光向她看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不再有昨夜的疯狂和暴戾,也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掌控,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沉重的情绪。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纤细手腕上那几道尚未完全消退的、清晰的红痕上。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

  周芷宁在他的注视下,感到一阵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将手背到身后。

  “过来吃早餐。”祁夜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和,听不出任何怒意。

  周芷宁迟疑着,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佣人立刻为她摆上餐具和早餐。

  餐厅里一片寂静,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气氛依旧凝滞,却不再是剑拔弩张,而是一种微妙的、带着试探的平静。

  周芷宁小口喝着牛奶,味同嚼蜡。她不知道祁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终于,祁夜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周芷宁,那眼神专注得让她无处可躲。

  “昨天……”他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话语对他而言十分艰难,“在书房,我……”

  他又停住了,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手背上破损的皮肤传来刺痛,提醒着他昨夜的失控。

  周芷宁的心跳莫名加快,她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

  祁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将那句话说出了口,声音低沉,却清晰无比:

  “我不该那样对你。抱歉。”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芷宁拿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中,牛奶的温热透过杯壁传来,却无法温暖她瞬间冰凉的指尖。

  她听到了什么?

  祁夜……在向她道歉?

  那个偏执、霸道、永远认为自己是对的男人,竟然……说出了“抱歉”这两个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虚伪或算计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的眼神虽然复杂,带着挣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却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在为他昨天的行为道歉。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周芷宁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有震惊,有茫然,有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容,但更多的,是一种积压已久的委屈,如同找到了出口,汹涌而上。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毫无预兆地盈满眼眶,模糊了对面祁夜那张带着歉意的、英俊却疲惫的脸庞。

  她飞快地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你不该那样说我……我和李轩,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她压抑已久的、对自己清白的扞卫,和对他不信任的控诉。

  祁夜看着她那强忍泪水的、微微颤抖的肩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传来一阵密集的刺痛。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那句“你真可怜”背后,所包含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被他误解和伤害的、深切的委屈。

  “我知道。”他声音沙哑地回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是我……反应过度了。我不该……不相信你。”

  他的再次肯定,像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周芷宁情感的闸门。

  一滴温热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她面前的餐盘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啪嗒”。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不再压抑,也不再躲避,只是低着头,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仿佛要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恐惧、压抑、委屈和迷茫,都随着这迟来的歉意,一并冲刷出来。

  祁夜沉默地看着她哭泣,没有阻止,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强硬的拥抱来宣告占有。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第一次,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些无措地,承受着她的眼泪,和她无声的控诉。

  他知道,这声道歉,只是一个开始。

  要弥补他造成的伤害,要重建他们之间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信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路的尽头,是更加紧密的羁绊,还是更深的鸿沟,他第一次,感到无法预料。

  (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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