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童年故事**

最新网址:http://www.hlys.cc
  时间,在祁夜猛然转醒、锐利目光射来的瞬间,仿佛骤然凝固。

  周芷宁瘫坐在书架旁的地毯上,手中还捏着那张冰冷刺目的病历复印件,祁夜母亲的名字和那些诊断记录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她甚至来不及将东西塞回盒子,来不及掩饰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巨大的震惊与悲悯,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撞入了祁夜初醒却已迅速恢复清醒和冰冷的眼眸之中。

  四目相对。

  空气死寂。只剩下祁夜因为高烧和惊醒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周芷宁自己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

  祁夜的视线,先是落在她脸上,捕捉到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和眼角的泪光,然后,缓缓下移,扫过她手中捏着的纸张,扫过散落在地上的向日葵胸针和那张裱在简易相框里的旧画……他目光所及之处,周芷宁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一寸寸冻结。

  他看到了。

  他全都看到了。

  她窥探了他最深层、最不愿示人的伤疤。

  周芷宁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她预感到风暴的来临,甚至比昨天在诊所时更加可怕的雷霆之怒。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等待着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

  祁夜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手中的病历复印件,盯着那些散落的、属于他灰暗过去的证物。他的脸颊因为高烧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复杂得让周芷宁心惊——有被侵犯领地震怒,有秘密被戳穿的狼狈,有不堪过往被窥见的耻辱,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痛楚和……死寂般的荒凉。

  他就那样看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眼神变幻莫测,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沉淀下去,化为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疲惫。

  他没有质问,没有怒吼,甚至没有让她把东西放下。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转回了头,重新闭上了眼睛,将后背对着她。一个拒绝的、封闭的、充满了无声绝望的姿态。

  “……滚出去。”

  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高烧的虚弱,却蕴含着一种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寒的冷意。

  周芷宁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捶了一下胸口,闷痛难当。她手忙脚乱地将病历复印件塞回文件袋,将胸针和画胡乱地放回纸盒,盖上盖子,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逃离了这个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室,周芷宁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平复。祁夜最后那个冰冷的、饱含痛苦的眼神,和他那句毫无温度的“滚出去”,像两把冰锥,反复刺穿着她的心。

  她原本以为,在知晓了他过去的创伤后,自己会占据某种道德上的优势,或者至少能更理直气壮地憎恨他。但事实恰恰相反。他那沉默的痛楚和拒绝,比任何暴怒都更让她感到无措和……内疚。

  是的,内疚。

  尽管他是施加囚禁的一方,但此刻,她却因为窥见了他血淋淋的伤口,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内疚感。仿佛她的探究,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她需要冷静,需要理清这团乱麻。她走进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混乱的画面和情绪。然而,那张病历,那枚刻着“愿你是向阳”的胸针,还有祁夜母亲那可能极其惨烈的“消失”方式,像烙印一样,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想知道更多。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出于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想要理解他,甚至想要……抚平那些伤痕的冲动。她知道直接问祁夜是绝无可能了,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的、那微妙而脆弱的缓和,恐怕已经因为她的这次“越界”而彻底粉碎。

  那么,还有谁可能知道那些尘封的往事?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佣人阿香那张总是带着恭敬和些许怯懦的脸。阿香在祁家工作的时间似乎不短了,而且,她偶尔流露出的、对祁夜超出寻常佣人的那种关切……

  一个念头,在周芷宁心中悄然成形。

  下午,周芷宁以想喝手磨咖啡为由,来到了厨房。阿香正在里面准备晚餐的食材。

  “阿香,”周芷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自然,她倚在流理台边,看着阿香忙碌的背影,“你来这里工作,好像很久了?”

  阿香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擦了擦手,恭敬地回答:“是的,周小姐,有五年多了。”

  “五年多……那挺久了。”周芷宁斟酌着词句,目光落在阿香那双略显粗糙的手上,状似无意地感叹道,“祁夜他……看起来那么强势独立的一个人,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应该没什么需要人特别操心的地方吧?”

  她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试图降低阿香的戒备心。

  阿香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含糊地说道:“先生……先生他一直都很优秀。”

  周芷宁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犹豫和回避。她心中更加确定,阿香一定知道些什么。她没有放弃,反而向前凑近了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恳切:“阿香,我知道我不该多问。但是……你也能看出来,我和他之间……情况很复杂。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他。他好像……心里藏着很多事,很苦的样子。”

  她顿了顿,观察着阿香的脸色,看到她嘴唇微动,似乎有所触动,才继续轻声说道:“我昨天……不小心看到他好像发烧时很难受,手腕上……还有道旧疤。我有点……担心。”

  她刻意模糊了信息来源,将关心作为切入点。

  “旧疤……”阿香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脸色微微发白,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恐惧和……同情?她紧张地搓了搓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周小姐,您……您千万别在先生面前提这个!那是……那是他小时候……”

  她的话戛然而止,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惊恐地捂住了嘴,连连摇头:“对不起,周小姐,我不能说!先生知道了会……”

  “他不会知道的。”周芷宁立刻保证,语气更加温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阿香,我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你看,他现在病了,脾气又那么倔,我……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或者……能避免的。”她将自己放在了一个看似想要缓和关系、甚至带着点卑微讨好的位置上。

  阿香显然被说动了。她看着周芷宁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无奈,又想到先生对这位周小姐非同寻常的执着和最近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犹豫了良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凑近周芷宁,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飞快地说道:

  “那疤……是先生小时候,为了拦住他母亲……不小心被碎玻璃划的。”阿香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那时候……夫人她……精神状态很不好,经常……伤害自己。有一次,闹得很厉害,先生那时还小,想上去拦,结果……就被划伤了手腕,流了很多血……”

  尽管有所预料,但亲耳听到这血淋淋的细节,周芷宁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和心痛。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年幼的祁夜,在面对精神崩溃、试图自残的母亲时,是何等的恐惧和无助,又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冲上去,最终却只换来自己手腕上这道永恒的伤疤。

  “那……他母亲后来……”周芷宁的声音有些发颤。

  阿香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她猛地摇头,脸色惨白:“不能说了!周小姐,真的不能再说了!夫人她……她是……是当着先生的面……从那露台上……”她伸手指了指别墅某个方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跳下去的。那时候,先生才……才十岁……”

  “轰——!”

  周芷宁的脑海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十岁。

  亲眼目睹母亲跳楼自杀。

  试图阻拦时被划伤手腕。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拼凑成了最残酷、最完整的真相。

  周芷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感觉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祁夜为何如此恐惧“黑暗”和“失去”。

  明白了那句“像妈妈一样消失”承载着怎样刻骨铭心的创伤。

  明白了他为何会将她视为唯一的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

  他的执念,他的病态,他的掌控欲,都源于那个血腥的、在他十岁那年就轰然崩塌的世界。他是在用禁锢她的方式,来试图填补内心那个巨大的、由母亲死亡造成的黑洞,来对抗那吞噬一切的、对“光”再次熄灭的恐惧。

  同情、悲悯、恐惧、无措……种种情绪像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无法用简单的“恨”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夜晚降临,别墅里一片死寂。周芷宁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忽然,她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不是阿香,那敲门声带着一种迟疑和……虚弱。门外,传来祁夜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开门。我们……谈谈。” 他主动来找她谈了?在发生了白天那样的事情之后?他要谈什么?是最终摊牌,还是……周芷宁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http://www.hlys.cc/51097/8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