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本质性

　　而如今，这么一个充满了奇幻色彩的、生机勃勃的区域，随着那些来自异界的魔物和血色的雾中人的到来，瞬间化作了恐慌的炼狱。

　　所有能动的生物，从最小的琉璃鱼到沉睡的海兽，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惊慌逃窜。

　　那份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它们放弃了家园与领地，只为能逃离那片正在迅速扩散的、散发着死亡与剧毒气息的红色阴影。

　　时织凛华并不在乎这些生态层面的浩劫。

　　在她眼中，这些原生生物的命运，与她即将展开的行动相比，毫无分量。

　　她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缰绳，早已牢牢地掌控了这支刚刚投入战场的庞大军队。

　　那些形态各异的魔物们，在落入海中的一瞬间，便收到了清晰的指令。

　　它们顺着那群袭击者在海水中留下的、微弱的能量痕迹，开始朝着袭击者来时的路径，浩浩荡荡地摸索过去。

　　而她自己则安然地坐在国土佣仆的头顶，平静地等待着麾下魔物们的行动结果。

　　她并不想亲自下海。

　　毕竟，长期以来她都比较适应陆地上的战斗，她的力量体系，她的战斗习惯，都是陆地上的配置。

　　在没有绝对必要的情况下，她认为没必要去到自己不适应的场所去冒险。

　　况且，她也根本无需适应。

　　凭借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在需要战斗的前一刻，动用魔法回路的力量，瞬间蒸发掉一片大洋，将海洋化为盆地，将海底变为焦土，以此强行创造出最适合自己的战斗场所。

　　海洋，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尊重的环境，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修改的地形参数罢了。

　　在她的意志驱使下，那支庞大的魔物军团，开始了一场冷酷而高效的追猎。

　　行动被分为了三个层次。

　　最前方，是数以万计的、如同深海猎犬般的魔物。

　　它们有着流线型的身躯，全身覆盖着能够感知最微弱化学变化的感官组织。

　　它们在水中高速穿行，如同嗅觉灵敏的猎犬，精准地“品尝”着海水中残留的那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属于“潮裙”的炼金造物气息。

　　在它们的身后，是那片已经扩散开来、化为亿万个独立单位的红色液态“雾中人”。

　　它们组成了一张覆盖了数百万平方公里海域的巨大感知网络，任何水流、温度、魔力浓度的异常变化，都逃不过这张天罗地网的监控。

　　它们如同最高精度的雷达，为整个追猎行动提供着精确的导航与环境数据。

　　而在军团的中心，则是一些体型巨大、如同移动堡垒般的章鱼形魔物。

　　它们的身上长满了无数颗大小不一的、转动不休的眼球，负责处理前线传回的所有情报，并实时调整整个军团的前进方向与阵型。

　　这支由纯粹恶意与杀戮欲望构成的军队，如同一股无可阻挡的死亡之潮，向着深海的某个方向径直推进。

　　它们对沿途那些仓皇逃窜的海洋生物视而不见，只有那些挡在前进路线上、来不及躲闪的倒霉蛋，才会被它们顺便撕成碎片，化为最纯粹的能量，补充进这台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之中。

　　它们的行进路线，在美丽而生机勃勃的海洋世界中，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充满了死亡与沉寂的“疤痕”。

　　它们沉默地潜行，穿过发光的水母森林，掠过失落的化石古城，一路向着那无尽的、漆黑的深渊，追踪而去。

　　只能说，海洋不愧是海洋。

　　拥有着“立体式生态”的海洋，其生物资源远比陆地丰富。

　　在陆地上，就算是生命最丰富的热带雨林，那有着近似于立体式生态的环境，也很难企及海洋的生物丰富度。

　　这种丰富度，最直观地体现在了力量的层级上。

　　在陆地上，15级初位-0级别的超级巨兽几乎很难见到，就算存在，那也是一方族群的兽王级别，是足以让一个王国奉为守护神的存在。

　　而在浩瀚的海洋之中，15级初位-0级别的海兽却比比皆是，它们只是这片蓝色世界里最普通的“公民”。

　　在这里，只有达到15级初位-1的，才算得上是一方霸主；而要被尊为兽王，则至少需要15级初位-2的实力，那才堪称强大。

　　更不用说，在那些动辄亿万公里深的海底深渊之中，阶位更高的远古海兽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这种强大是相较于世界上的普通国度和种族而言的。

　　毕竟在陆地上，一个王国如果祖上没有阔过，能有一个15级初位-0级别的强者坐镇，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不错了。

　　但对时织凛华来说，这些在凡人眼中强大无比的15级初位的海兽，还不够她手下的魔物打的。

　　即便这些魔物也同样是15级初位，但却能轻易做到近乎于概念上的“同级无敌”。

　　原因便是时织凛华随手赐予了它们一个名为“本质回路”的魔法回路。

　　其本质，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层级定义：

　　现象，是可见、可触、可感知的表层，是第一层。

　　指导现象产生、并作为现象本质的规律，是第二层。

　　指导规律产生、并作为规律本质的法则，是第三层。

　　……如此类推，无限向上。

　　尽管对于15级初位的强者而言，每一个细分的阶位都有着和“本质回路”相似的、力量上的层级构造，但拥有“本质回路”，则会使得这种构造变得无比深刻，深刻到足以改变战斗的性质。

　　原本没有“本质回路”时，高层数的力量对于低层数的碾压是绝对的——如同无上确界的高次元高叙事超级生命，看待无下确界的低次元低叙事普通生命。

　　而拥有“本质回路”后，这个所谓的“绝对”，也将被彻底解构，进化成一个囊括了相对、绝对、第三对、第四对、……等等等等所有一切的统合体。

　　拥有本质回路之前，15级初位所谓的类似构造，也不过是“一级规则”、“二级规则”、……、“高级规则绝对碾压低级规则”、“高级规则可以随意修改编辑低级规则”、“高级规则比低级规则具有更高优先度“、……这种在同一范畴内的反复迭代，其成立条件也不过靠的是强行钦定，而非本质性的跃迁，拥有本质回路后，才是“现象→规律→法则→……”的本质性突破，由小范畴小论域步入大范畴大论域。

　　不过为了方便描述，因此规律及之上的层次，统一称之为“法则”，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都是广义上的法则。

　　因此，在等级相同的情况下，时织凛华手底下的魔物能轻易虐杀同级海兽。

　　那是一种无法被理解、无法被反抗的、源自“设定”层面的抹杀。

　　这就像是……一位设定编辑者，在自己的剧本中，随意虐杀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一样简单轻松。

　　哦不，甚至还要更轻松无数倍。

　　因为凡人至少还曾经存在过，而那些强大的海兽在面对这些魔物时，它们的攻击、防御、乃至存在本身，都在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被从“规律”“法则”、……等等等等的层面直接判定为无效，然后被轻易地、无声无息地抹去，连存在的痕迹都不曾拥有。

　　魔物军团的推进，如同一把烧红的、淬了剧毒的餐刀，正在切开一块名为“海洋”的、鲜美而丰腴的黄油。

　　它们所过之处，留下的不是伤口，而是一片彻底的、连同记忆都被一同蒸发掉的血色虚无。

　　很快，它们便侵入了一片由“海洋霸主”所统治的深海领域。

　　那是一头存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深渊雷主”，一头体长超过五千米的、如同移动岛屿般的远古海兽。

　　它的领地，是一片遍布着雷光水晶的海沟，每一块水晶都与它的心跳同步，随着它的呼吸而闪烁着毁灭性的电光。

　　作为15级初位的强大存在，它的意志便是这片海域的绝对法则。

　　当魔物军团那不祥的气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渗入它领地边界的一瞬间，这头沉睡的霸主便被惊醒了。

　　它仅仅只是被魔物们那庞大的集体意识所感知到。

　　对于“深渊雷主”而言，它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警告的咆哮。

　　在它那如同山洞般巨大的巢穴中，它只是本能地，在庞大的精神世界里，对这个侵入的“概念”产生了第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是：“入侵者？”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形成的那一刹那，灾难降临了。

　　“本质回路”开始运作。

　　入侵者的概念，通过“深渊雷主”自身的思维，反向链接到了它的“存在”之上。

　　这个链接，跨越了物理的距离，无视了能量的屏障，直接作用于“规律”与“法则”的层面。

　　在“深渊雷主”那浩瀚如海的精神世界里，那个刚刚诞生的、关于“入侵者”的念头，连同产生这个念头的那部分意识，被瞬间抹去了。

　　并非遗忘，而是从“存在”的层面上，彻底删除。就好像，它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紧接着，抹除向上蔓延。

　　这头庞大的霸主，终于从沉睡中睁开了它那如同深海明月般的巨眼，远远地看了一眼那片正在逼近的、诡异的红色阴影。

　　在它的视网膜捕捉到魔物军团影像的那一刻，便是它存在的最后一刻。

　　“本质回路”判定，它的“观察”行为，与被观察的“魔物”产生了直接的因果关联。

　　而在这份关联中，它的存在层级，与被时织凛华赐予了“本质回路”的魔物相比，低劣得如同凡人脚下的尘埃。

　　于是，一场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的“设定删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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