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狂欢

　　“还有您！”古代祭司长指向那位温婉如水的流云长裙女皇，语气更加感慨，“您那时随使团来访，最爱缠着我们学古调竖琴，手指被琴弦磨得全是水泡也不肯停………”

　　流云女皇唇角微扬，眼中泛起温柔的涟漪，轻声道：“那时的琴音，如今想来，仍是我最珍贵的启蒙。”

　　神冠鉨下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映出了眼前这些“长辈”鲜活而激动的面容。

　　她看着她们——看着这些在历史尘埃中沉睡了亿万年、本应只存在于史诗与壁画中的身影，此刻却带着鲜活的笑意与泪光，站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地提起那些……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属于“少女时代”的糗事与稚语。

　　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然滑过她亘古平静的心湖。

　　“……是啊。”神冠鉨下的声音，依旧清冷如玉石相击，却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温度”的柔和，“那时的我，确实……稚嫩得很。”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跨越了亿万年时光的容颜，最终，落在那位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古代祭司长身上，轻轻颔首：

　　“欢迎回来，永歌庭的……首席解围官们。”

　　这一声“欢迎回来”，轻如耳语，却重逾星辰。

　　古代精灵们闻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不是悲伤，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跨越了死亡与时光长河、终于寻回“归处”的、巨大的、温暖的……安心。

　　边境的精灵们——那些“今人”——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自己至高无上的神冠鉨下、威震寰宇的诸位女皇，竟被一群刚刚从骨头架子变回来的“古人”，像唠家常一样，数落着她们少女时代的糗事……而她们，竟还……认了？！

　　今人们集体陷入了更深的、世界观濒临破碎的呆滞。

　　只有那金色的光，依旧温柔地洒落，将“古”与“今”、“死”与“生”、“稚嫩”与“伟岸”……悄然地、完美地，缝合在了一起。

　　这边谈话声还未落——

　　“嗯？”古代祭司长正欲再说什么，指尖却猛地一凉。

　　没有风，没有刃，没有任何预兆。

　　仿佛冥冥中有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一勒——

　　“嘶！”

　　“怎么回事？！”

　　“我的手——！”

　　惊呼声此起彼伏！

　　在场所有精灵——无论是神冠鉨下、诸位女皇、边境哨兵、自律人偶，还是刚刚复活、尚在懵懂的古代精灵——她们的指尖，竟在同一刹那，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割开！

　　一滴血珠，悄然渗出。

　　殷红，却泛着神性的金芒，如同液态的星辰，悬浮于指尖之上。

　　还不等任何一位精灵——哪怕是神冠鉨下——做出反应、调动魔力、或是启动防御符文——

　　那滴血，动了！

　　不是坠落，而是……“跃升”！

　　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被灌注了创世的伟力！

　　血珠内部的结构在亿万分之一秒内被彻底重写、拔高、升格！

　　它的“层级”——那代表生命形态、力量本质、法则权限的终极刻度——开始疯狂暴涨！

　　无视个体差异，无视血脉贵贱，无视修为深浅！

　　它被硬生生地、蛮横地，拉升至一个与某个至高存在——时织凛华——此刻所处的、那足以俯瞰文明生灭的……同一层级！

　　紧接着，血珠如倦鸟归巢，瞬间没入各自主人的指尖伤口。

　　融合！

　　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圆满”的感觉。

　　仿佛缺失了亿万年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严丝合缝地嵌入灵魂深处。

　　力量，如同沉睡的星河被瞬间点燃，在每一寸血肉、每一道魔法回路、每一个思维节点中轰然爆发、奔涌、共鸣！

　　视野被无限拓宽，世界在眼前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晰到令人颤栗的法则脉络！

　　她们感觉自己……不一样了。

　　不，是整个“存在”的根基，被彻底重塑、拔高了！

　　她们，也被强行拉入了那个——由血肉、功绩与赐福构成的、永不停歇的……文明大飞升循环！

　　“这……这是……”古代祭司长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却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力量的指尖，声音因极致的震撼而颤抖，“……凛华鉨下的……‘循环’？！”

　　“我们……也被选中了？”一位古代贵血感受着体内那难以言述的至高力量，眼中充满了狂喜与难以置信。

　　神冠鉨下缓缓抬起手，凝视着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金色辉光，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明白了。

　　那东方传来的、改写一切的伟力，不仅复活了死者，净化了灰白……它还要将整个精灵文明，不分古今，不论地域，全部拖拽至那辉煌的……顶点！

　　就在这时——

　　数道流光，自东方天际疾驰而来，瞬息而至！

　　是几位周身缠绕着新生神力、衣袂飘飘的精灵——显然是刚从“循环”中获得力量、正奉命执行清理任务的先锋。

　　“都愣着干什么！”为首一位精灵，声音清脆，带着任务在身的急切，一边挥手一边喊道，“凛华鉨下说了，只要我们全力清理灰白，今天之内应该就可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流光散去，几位精灵悬浮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龙晶，眼睛瞪得比自律人偶的目镜还圆。

　　眼前是什么景象？

　　灰白？

　　哪还有灰白？！

　　目之所及，是连绵起伏、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精灵古城！是衣袂飘飘、神力内蕴的……古代同胞！

　　是神冠鉨下与诸位女皇，正一脸“刚刚被强行升了级”的复杂表情，站在焕然一新的土地上！

　　“……清理干净了？”一位飞来的精灵喃喃自语，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仿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循环”里力量暴涨，导致出现了幻觉，“到……到头了？”

　　“这……这简直……”另一位精灵看着脚下那光滑如镜、再无一丝灰白痕迹的大地，又抬头看看远处那些正好奇打量着“未来世界”的古代精灵，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如梦似幻一般……”

　　她们奉命前来，准备大干一场，用新生的力量将灰白犁庭扫穴。

　　结果赶到现场，发现……敌人没了？

　　战场变花园了？

　　连“需要被拯救”的古代前辈们，都已经复活完毕，正在和后辈们唠嗑呢？

　　几位先锋精灵面面相觑，手中的“眷属”召唤符文都忘了捏碎，只剩下满脑子的问号，和一种……任务超额完成到自己都懵了的巨大荒谬感。

　　只有那金色的光，依旧温柔地洒落，无声地宣告着——

　　属于灰白的时代，结束了。

　　属于“循环”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那……要不庆祝一下？”

　　不知是谁，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与难以置信的狂喜，小声提议了一句。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星火——

　　“好啊！！！”

　　“必须庆祝！不醉不归！”

　　“把‘月光泉’窖藏最深的那批搬出来！”

　　“通知所有精灵和她们的眷属，全员——开宴！”

　　欢呼声瞬间引爆！

　　从刚刚复苏的古城广场，到边境的法师塔顶，从自律人偶的金属关节，到古代精灵们重获新生的歌喉——喜悦的声浪冲天而起，震得云层都在颤抖！

　　当夜——

　　没有疆域之分，没有古今之别，没有贵贱之隔。

　　灰白领域的焦土之上，被“死亡仪式”净化后重焕生机的广袤大地，化作了无边无际的宴会场！

　　魔法水晶灯如星辰般悬浮于天幕，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长桌由新生的藤蔓与月光水晶自然生长而成，其上堆满了从精灵国度、精灵帝国乃至被复苏的古城中搜罗来的、跨越了亿万年时光的珍馐美馔；醇香的“月光泉”佳酿在杯盏间流淌，每一口都带着生命复苏的甘甜与力量的芬芳。

　　歌声，是跨越纪元的古老战歌与新生神力的即兴咏叹交织；舞步，是古代宫廷的优雅回旋与现代魔导律动的激情碰撞。

　　精灵们笑着、闹着、拥抱着失而复得的亲人、战友、甚至是素未谋面的“古人”与“今人”。

　　连那些自律型战术人偶，也被灌下了特制的“魔导冷却液”（实则是高浓度月光泉），眼中闪烁着罕见的、代表“愉悦”的柔和蓝光，在舞池边缘笨拙而认真地……打着拍子。

　　这场盛大的狂欢，其声势之浩大，其喜悦之纯粹，其生命之磅礴，竟连上界的神明都为之侧目！

　　云层之上，隐隐有窥探的神念扫过，带着惊疑、赞叹，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

　　当然，时织凛华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欢庆的海洋之下，在那生命赞歌的间隙里，一股庞大、冰冷、带着无尽怨毒与不甘的“注视”，如跗骨之蛆般缠绕着她。

　　是死神。

　　祂的权柄，祂的领域，祂亿万年来收割的“成果”——那无垠的灰白与死亡——正在被时织凛华以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连根拔起、彻底净化、甚至……逆转复活！这已不是挑衅，这是对祂存在根基的……宣战！

　　那怨念之深，几乎凝成实质，让周围的空间都泛起细微的、不祥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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