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戏医10

　　冰冷、潮湿、带着陈腐霉味的空气从楼梯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吹在脸上，像是某种无形之物的冰冷吐息。手电光柱投入那片黑暗，只能照亮眼前几级布满灰尘和碎石的台阶，再往下，便被浓稠的黑暗吞噬，深不见底。

　　这条突然出现的、仿佛不属于现代医院建筑的向下楼梯，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和不祥。

　　“要下去吗？”凌昭看着那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眉头紧锁。她的直觉在疯狂预警，下面有极大的危险，但那种莫名的、被吸引的感觉却又同时存在。

　　乔任梁的脸色同样凝重。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楼梯入口的结构和那些密集的戏曲雕花，沉声道：“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砖石结构，这绝不是仁爱医院同期建造的部分。很可能是被封存起来的、旧慈安医院甚至更早时期的遗迹。那个‘赵医生’怪物和刘医生调查的‘地下’，极有可能就是指这里。”

　　理性分析告诉他，这下面很可能藏着真相，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但未知往往意味着最大的危险。

　　“我们没有太多选择。”乔任梁最终下了决心，“退回走廊，迟早会被那些东西找到或者困死。只有这里，是唯一出现的新路径。必须下去看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瓶之前找到的未开封生理盐水，拧开喝了一小口润润干渴的喉咙，然后将瓶子递给凌昭。又检查了一下那个已经惨不忍睹的金属垃圾桶，将其边缘掰开，制造出更多尖锐的断裂口，充当临时武器。

　　凌昭也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她的铁病历夹。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乔任梁打头，凌昭断后，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向下延伸的混凝土楼梯。

　　脚步落在台阶上，发出空旷的回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仿佛在向黑暗深处的某种存在宣告他们的到来。

　　楼梯又陡又长，旋转向下。手电筒的光线越来越微弱，电池显然快要耗尽了。周围的红砖墙壁越来越潮湿，甚至有些地方在渗着粘稠的、暗黄色的水珠。空气越来越冷，那股霉味中也逐渐混杂进了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脂粉和旧戏服的香味？

　　这诡异的气味组合让人的神经更加紧绷。

　　走了大约两三分钟，依旧看不到底。就在凌昭怀疑这楼梯是否没有尽头时，走在前面的乔任梁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东西。”他压低声音道，手电光指向侧前方的墙壁。

　　那里，不再是单调的红砖，而是一扇对开的、厚重的、腐朽不堪的木门。木门上同样雕刻着繁复的戏曲人物和花纹，但已经被虫蛀和潮湿侵蚀得模糊不清。门上没有锁，而是贴着一张已经褪色发黄、字迹模糊的封条，上面似乎盖着某个早已不存在的衙门的朱红大印。

　　封条被人为地撕开了一半，虚掩在那里。

　　“有人先我们一步来过这里。”乔任梁仔细观察着封条的断裂处，“痕迹很旧了，不是新的。”他联想到了那个三年前失踪的刘医生。

　　他小心翼翼地用垃圾桶尖端推开那扇虚掩的沉重木门。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楼梯间里回荡，传出老远。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门后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地下室或锅炉房，而是一条狭窄的、异常干净的青砖甬道！

　　甬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锈迹斑斑的、玻璃灯罩早已碎裂的黄铜壁灯，灯罩里没有灯泡，而是放着一小截不知用什么油脂制成的、正在静静燃烧的白色蜡烛！

　　烛光昏黄摇曳，勉强照亮了甬道。烛火没有任何晃动，仿佛这里的空气是完全凝固的。

　　而甬道的墙壁，不再是医院或者砖石，而是变成了厚重的、暗红色的丝绒帷幕！帷幕从高处垂下，拖到地面，上面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和祥云图案，奢华而古旧，透着一股浓重的、旧时代戏园子的气息！

　　脚下的地面也变成了光滑的、打磨过的木质地板，虽然积着薄灰，但依旧能看出昔日的考究。

　　医院彻底消失了！

　　他们仿佛在穿过那条楼梯后，一步踏入了另一个时空！一个被遗忘的、凝固的民国戏院的后台区域！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冷静如乔任梁，也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震撼得一时失语。空间上的错乱感达到了顶峰。

　　凌昭的心跳也莫名加速，不是纯粹的恐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尤其是那丝绒帷幕和烛火的气味，让她体内某个沉睡的东西轻轻悸动了一下。

　　通道向前延伸，尽头似乎是一个拐角，隐约有更多摇曳的烛光传来。

　　两人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小心翼翼地踏入这条诡异的甬道。

　　脚下的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两侧的丝绒帷幕厚重无比，仿佛后面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在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

　　走了十几米，快到拐角处时，凌昭的眼角余光瞥见右侧的帷幕下方，似乎露出一小角不一样的东西。

　　她停下脚步，用病历夹小心地挑开那沉重的帷幕——

　　帷幕后面，不是墙壁，而是一个小小的、如同佛龛般的凹陷空间！

　　里面供着的不是神佛，而是一个穿着精美戏服、头戴点翠头面的木偶戏子！木偶做工极其精致，眉眼生动，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吟唱。

　　但它的胸口，却深深地插着一把生锈的剪刀！

　　木偶脸上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无比诡异怨毒！

　　凌昭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乔任梁也看到了这个诡异的木偶，低声道：“像是某种……镇压或者诅咒的布置。”

　　两人绕过这个诡异的木偶龛，拐过弯道。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了一个宽敞的、挑高的大厅之中。这里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后台区域，杂乱地摆放着无数巨大的木质衣箱、挂着各式各样戏服的移动衣架、摆满钗环头面的梳妆台……

　　一切都保持着某种突然中断的状态——梳妆台上散落着打开的胭脂水粉盒，眉笔滚落在地；衣箱半开着，里面华美的戏服如同流水般溢出；甚至一个衣架上还挂着一件未完工的、绣着金龙的戏袍，旁边放着针线箩筐。

　　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在了某个喧嚣即将开场、或者惨剧突然降临之前的瞬间。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后台最深处，那一道沉重无比、紧闭着的巨大暗红色绒布帷幕！

　　那后面，就是舞台！

　　观众席就在帷幕之后！

　　仿佛只要拉开它，就能看到座无虚席的“观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这里静得可怕，只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我们……真的找到戏院了……”乔任梁的声音干涩，他被这超自然的现象深深震撼，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之前的所有推论和分析，在这真实的、跨越时空的场景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凌昭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被梳妆台上的一面落满灰尘的铜镜吸引了。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用手擦去镜面上的灰尘。

　　昏黄的镜面中，映出她苍白却依旧冷静的脸庞，和她身上那件沾着血污和灰尘的现代护士服，与周围这极度复古的环境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然而，就在她看向镜子的下一秒——

　　镜中的影像突然模糊了一下！

　　紧接着，镜中的“她”身上那件护士服，竟然瞬间变成了一袭华美无比、绣着百鸟朝凤图案的鲜红戏服！苍白的脸上也自动勾勒出了浓墨重彩的京剧花旦脸谱，朱唇一点，眼波流转，带着一种凄绝妖异的美感！

　　镜中的“她”对着现实中的她，缓缓地、诡异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凌昭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

　　再定睛看去，镜中又恢复了她穿着护士服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烛光晃动造成的错觉。

　　但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种熟悉的、被什么东西窥视和触碰的感觉又出现了！

　　“你怎么了？”乔任梁注意到她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凌昭猛地摇头，刚想说什么——

　　“咿……呀……”

　　一声极其轻微、缥缈虚无、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戏曲哼唱声，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声音不是通过电话，也不是在走廊，而是直接源自……那道沉重的舞台帷幕之后！
　　http://www.hlys.cc/51100/1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