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举人

　　翌日。夜老五房中。

　　赵婉莹把最后一根线头剪掉，举起手里的小裤裤抖了抖。藏青色的棉布上，用红线绣着两只可爱的小兔子，是她晚上连夜赶工给闺女做好的。

　　“胖丫，来试试你的新裤裤”，她冲院里喊。

　　胖丫正蹲在石榴树下看蚂蚁搬家，听见娘亲的喊声“噔噔噔”跑进屋，看见那条带兔子的裤裤，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娘亲，这系给胖丫的吗”？

　　“可不就是专门给你缝的嘛，快穿上试试”。

　　赵婉莹帮她脱了旧裤裤，换上新的。裤腰刚好卡在腰上，裤腿是宽松的灯笼裤样式，裤脚还有绑带，可以系起来，胖丫转了个圈，小兔子在布上晃来晃去，好看得紧。

　　胖丫摸着裤腿上的兔子，笑得露出两颗小门牙，“娘亲，胖丫阔以穿介个出气玩了吗”？

　　她说着，不等赵婉莹答应，转身就往院子跑，直奔那棵石榴树。看哥哥们爬树摘石榴，她早就手痒了，这会儿穿着新裤裤，更想上去显摆显摆。

　　“哎呀，你慢点”。

　　赵婉莹追出来时，胖丫已经抱着树干，踮着脚往上蹭了。

　　“娘亲，你看窝，厉害不”？胖丫回头冲她笑，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

　　赵婉莹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赶紧跑过去，双手托着她的小屁股：“慢点爬，娘给你拖着”。

　　胖丫有了娘当“靠山”，胆子更大了，小手抓着树杈，小脚使劲蹬着树干，居然真往上爬了一截。新裤裤被树杈勾了一下，她也不在意。

　　“小心摔着，别爬太高了”。

　　赵婉莹托着她的手酸了，额头上也冒了汗，却不敢松劲，“今天就爬这一会儿吧，石榴就让哥哥他们摘”。

　　“不要，胖丫寄己摘”，胖丫又往上挪了挪，小手终于碰到了石榴的皮，冰凉凉的。刚想使劲拽，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挂到下面的那根树枝上。

　　还好赵婉莹眼疾手快赶紧又往上托了托。

　　胖丫被娘半抱半拽着弄下地，还有点没有玩够。赵婉莹拍了拍她裤腿上的土，“新裤裤刚穿上就弄脏”。

　　胖丫赶紧拉着她的手晃，撒娇道，“胖丫鸡道错了嘛，今天不会再去爬树鸟，窝去让奶奶和胖橘看看窝滴新裤裤”。

　　李老婆子很捧场，把小孙女一顿猛夸，哄的她眉开眼笑。

　　胖橘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甩甩尾巴又闭上了眼。

　　九月中旬的风带着一点微凉，吹得村口的老杨树簌簌落下几片黄叶。

　　夜家人正忙着翻晒辣椒，忽然听见村口传来一阵锣鼓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吆喝：“恭喜荣德县双石镇杨树村夜家夜青岳高中——送喜报来喽”。

　　“老婆子，你听到没？是不是说咱家老五”。

　　夜老头手里的木叉“哐当”掉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村口方向。

　　李桂香手里的簸箕也歪了些，辣椒撒了一地，她却顾不上捡，拉着赵婉莹的手直哆嗦：“是说老五的名字呢，咱家老五高中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几个穿着皂衣的差役已经被簇拥着走进院，为首的举着张红底金字的帖子，满脸堆笑：“恭喜恭喜！夜举人高中乡试第二十三名，这是金花帖子”。

　　夜老头这才回过神，赶紧让夜家几个儿媳妇搬凳子、倒茶水。

　　李桂香抹着眼泪，手忙脚乱地去屋里翻出来红糖，要给差役泡糖水——这是村里的规矩，来了贵客要冲糖水。

　　胖丫探着脑袋看那张红帖子，上面的金字闪得她眼睛发亮。

　　村里跟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举人可是咱这十里八乡头一个，往后就是官老爷”。

　　夜老三听得热血沸腾，一拍大腿：“我就说五弟准行”。

　　夜少泰几个小子兴奋的嗷嗷叫，跑出去村里挨家挨户喊：“我五叔中举人啦，我五叔中举人啦”。

　　很快，更多的乡亲们都涌了过来，挤在夜家院里院外，看着那张金花帖子啧啧称奇。

　　“夜家可算熬出头了”。

　　“老五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果然是最有出息的”。

　　“那可不，人家现在跟我们泥腿子可不一样咯”。

　　杨铁蛋的娘也挤在人群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起前阵子上门找胖丫道歉的事，头都快埋到胸口去了。

　　胖丫爹该不会故意找他们家麻烦吧。

　　铁道娘悄悄退出人群，嘴里低声嗫嚅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赶紧缩回家躲着去了。

　　院子里里外外挤满了来道贺的乡亲。王翠花和李春英扶着腰，笑得合不拢嘴。

　　夜老三搓着手，跑前跑后，给乡亲们递水，脸上满是骄傲。

　　胖丫被人群围着，听大人们说他爹是举人老爷。

　　“光宗耀祖”。

　　知道爹爹得了大喜事，她跑到赵婉莹跟前：“娘亲，你说爹爹啥习候会回来噢”？

　　赵婉莹笑着给她理了理头发：“快了，你爹爹知道自己中举了，处理完书院那边的事定然会回来一趟的”。

　　果然，三日后的清晨，夜老五风尘仆仆地进了村。

　　他穿着件青布长衫，脸上带着倦意，眼神却亮得很。

　　刚到院门口，就被胖丫扑了个满怀：“爹爹，胖丫好想你哒，奶奶说你中举了，敲厉害的，以后丢能保护胖丫了”。

　　夜老五抱起女儿，眼眶一热，对着迎出来的家人深深一揖：“爹，娘，哥嫂，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往后定当更加努力，让我们夜家越来越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桂香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说什么傻话，看着又瘦了些，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

　　夜家院子里，今天比过年还热闹。

　　李桂香杀了家里最肥的鸡和兔子。

　　赵婉莹和妯娌们弄了一大桌菜。

　　胖丫坐在爹爹腿上，啃着鸡腿，听着大人们说往后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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