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夜，静的可怕

　　窗外的蝉鸣嘶哑着，仿佛在做着夏日最后的、力不从心的挽留

　　陆子衿正坐在电脑前，眉头微锁，屏幕上是他反复修改的项目推进步骤书，关于与宇恒集团合作的VR脑机接口项目的种种构想与市场分析，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和希望

　　键盘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浴室里传来苏青青压抑着情绪、却依旧泄露出一丝尖锐的声音，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表面的平静：

　　“爸！不是说好了吗？不能等暑假过完吗？！就这几天了！”

　　陆子衿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椅子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那扇紧闭的浴室门上

　　水声还在哗哗响，却已经苏青青带着激动和恳求的说话声。她特意躲到浴室里打电话，就是不想让他听见，不想让他担心

　　可这隔音并不算太好的墙壁，以及她此刻无法完全控制的音调，还是将那份焦灼与无助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他听不清，只能从苏青青越来越急促、甚至带着点颤抖的回应中，拼凑出令人心沉的讯息。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急？……签证不是还有时间吗？”

　　“我知道……可是我……就不能再晚一点吗？哪怕一周……”

　　“爸！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陆子衿最无法忍受的声音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闷又疼。他知道，最担心的事情，正在以更快的速度，逼近现实。

　　要是他的项目推进能够再快一点就好了，再快一点，或许就能改变了……

　　浴室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模糊的、带着绝望的啜泣和争辩，最后，只剩下冗长的沉默，以及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带着疲惫的“我知道了”。

　　“咔哒。”

　　浴室门被轻轻推开

　　苏青青走了出来

　　她没有哭，至少脸上没有明显的泪痕，但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大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红肿的眼皮暴露了她刚刚经历的情绪风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着，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她没有看陆子衿，只是低着头，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到他面前。

　　然后，一言不发地，她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受了惊吓的小鸟，径直投入他的怀抱，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处

　　她的身体并没有刚沐浴完的温热湿气，身上的衣服也没变化，可是现在却如同怕冷般在微微地、不可抑制地颤抖着，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脆弱和无助。

　　陆子衿的心像是被这无声的依赖和悲伤狠狠撞了一下，钝痛蔓延开来

　　他立刻丢开鼠标，伸出双臂，将她纤细而颤抖的身子紧紧、紧紧地圈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她周身的寒意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鼻腔里萦绕着她常用的草莓味洗发水的甜香，此刻这熟悉的香气却带着一种悲凉的意味。

　　他没有急着追问“怎么了”，也没有说出苍白无力的“别担心”

　　他只是收紧了手臂，用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告诉她——我在

　　苏青青在他怀里安静地靠了一会儿，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过了好半晌，她才用带着浓重鼻音、闷闷的声音，极其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爸爸……订了下周三的机票……他说……那边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能再拖了。”

　　下周三

　　陆子衿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心脏猛地一沉

　　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了

　　原本以为至少还有大半个月的缓冲期，此刻却被压缩得如此紧迫，像一把已经抵在咽喉的利刃。

　　他感觉到怀里的苏青青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哽咽：“影子……我不想走……我一点也不想走……”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火的匕首，狠狠扎进陆子衿的心脏，瞬间点燃了他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积压的焦虑、不甘和愤怒

　　是对苏父独断专行的愤怒，是对王佐含糊其辞的焦灼，更是对自己此刻无能为力的痛恨！

　　他承诺过要给她一个看得见的未来，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得到她家人的认可

　　可现在呢？

　　他甚至连推迟她出国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如果他有足够的实力，如果他的项目已经顺利启动并在圈内引起关注，如果他能让苏父看到他的价值和潜力，事情又何至于此？！

　　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能再等了！绝对不能！

　　陆子衿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像是黑暗中即将出鞘的利刃。他轻轻抚摸着苏青青的后背，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试图将那份慌乱压下去

　　“别怕，青青，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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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青青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

　　他捧住她的脸，拇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目光沉静地望进她盈满水汽的眼底

　　“事情还没到绝路。相信我，我不会就这么让你走的。”

　　他的语气太过于肯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让苏青青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但他眼神里的力量，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她在绝望的冰河里，抓住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安抚好苏青青，让她先去床上休息，陆子衿重新坐回电脑前

　　但他此刻已经完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项目步骤计划书上了。屏幕上的字迹变得模糊，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苏青青那句“下周三的机票”和她脆弱无助的眼神

　　他知道，常规的、按部就班的联系和等待，已经彻底行不通了

　　王佐那边暧昧不明的态度，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他必须打破这堵墙！

　　必须立刻、马上见到王佐，当面问个清楚！

　　这个项目，不仅仅关乎他的事业起步，更关乎他能否留住此生挚爱！

　　他不想再等七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焦躁，拿起手机，不再犹豫，直接拨通了王佐的私人号码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晚辈礼节的试探和商量，而是带上了一种不容拒绝的、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意味的强硬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王佐依旧热情却难掩一丝疲惫的声音

　　“哎呦，小陆啊，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陆子衿开门见山，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冷

　　“王总，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关于VR脑机接口的项目，我认为不能再拖下去了。市场时机瞬息万变，我相信您比我更清楚。我希望能和您面谈一次，就明天，无论您多忙，请务必抽出半个小时给我。有些细节，必须当面敲定，否则……”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微妙施压，“我只能认为宇恒集团对这个项目失去了兴趣，我会开始考虑其他的合作方。”

　　他这番话说完，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王佐似乎没料到陆子衿会如此直接，甚至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几秒钟后，王佐的声音传来，少了些之前的圆滑，多了几分郑重

　　“小陆啊……瞧你这话说的。这样，明天上午十点，你来我公司一趟，我们当面聊。”

　　“好，明天上午十点，我一定准时到。”

　　陆子衿利落地答应，然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他知道，刚才那通电话有些冒险，可能会引起王佐的反感

　　但他没有退路了

　　明天见面，要么问清缘由，推动项目，争取一线生机

　　要么，就彻底搞清楚王佐或者说宇恒集团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也好及时止损，另寻他路

　　五天里面，他必须让苏父能够看见他的价值

　　他转头看向床的方向，苏青青大概已经躺下了，但想必和他一样，无法入眠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夜，静得可怕

　　陆子衿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明天，将是他为他们的未来，奋力一搏的关键

　　他绝不能输，也输不起

　　这不再仅仅是一个商业项目，而是他守护爱情、兑现承诺的背水一战

　　夜色浓重，但他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前所未有的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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