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血脉的枷锁

　　“对不起。”

　　楚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轻轻拍着卡奇的后背。

　　“我……只是太急了。”

　　“忘了它吧，我不会那么做的。”

　　他承诺着，但心里那把名为“焦躁”的钝刀，依旧在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她们的眼睛，那会让他本就混乱的心更加动摇。

　　目光，最终落在了夏瑶和卡奇的身上。

　　那个关于力量瓶颈的猜测，让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一个深埋于家族、血脉与规则之下的问题。

　　一个，他从未敢触碰的问题。

　　但今晚，他想知道答案。

　　因为那或许才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瑶瑶，奇奇……”

　　楚河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我从未听说过……你们父亲的事。”

　　“能讲讲吗？”

　　一瞬间。

　　天台上的温度，仿佛骤然降至冰点。

　　刚刚才有所缓和的气氛，瞬间凝固，甚至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

　　那是一种源于历史尘埃的悲伤，从时光的缝隙里渗透出来，冰冷刺骨。

　　卡奇在他怀里僵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银河般的星眸，在一瞬间黯淡下去，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死去的星骸。

　　夏瑶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但她周身的空间，开始逸散出若有若无的寂灭气息，让空气都变得稀薄。

　　“小河河……”

　　卡奇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要问这个……”

　　楚河沉默着，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莉莉安叹了口气，关于虚睨皇族和星律皇族的变态考验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楚河。”

　　夏瑶开口了，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冷。

　　“我父亲。”

　　“他死了。”

　　“在我出生之前。”

　　她的话很短，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楚河的心上。

　　“他....没能通过虚睨皇族的考验。”

　　“他是个外族。”

　　楚河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向卡奇。

　　卡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盘腿坐在他对面，小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爸爸……他比瑶瑶的爸爸稍微幸运一点点。”

　　“也可能……更不幸。”

　　“他没有死。”

　　“他只是被关起来了。”

　　“关在一个......时空牢笼里。”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吗。”

　　楚河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死了。

　　被永久囚禁，不知死活。

　　这就是那所谓“考验”失败的下场。

　　他想过会是悲伤的故事，却没想到是如此残酷的结局。

　　他刚刚，亲手揭开了她们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对不起……”

　　“我……我不该问的。”

　　“没事啦。”卡奇摇了摇头，星眸里重新闪烁起一点微光，却像潮湿的萤火，随时都会熄灭，“反正……反正都习惯了。”

　　习惯了……

　　这两个字，让楚河的心脏一阵抽痛。

　　但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更大的疑云。

　　据他所知，无论是夏瑶的母亲夏倾沅，还是卡奇的母亲卡奇雅，都是站在这个世界之巅的SSR级别强者。

　　除了那个神秘的“主”，谁还能是她们的对手？

　　如果她们执意要破坏规矩，谁又能拦得住？

　　思索再三，楚河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疑问。

　　“你们的母亲如此强大，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违背她们的意愿！”

　　这一次，是卡奇抹了抹眼泪，轻声回答。

　　“很多年前，我们的母亲，并不是SSR级别。”

　　“那个时候，她们也只能遵从族里的安排。”

　　夏瑶点了点头，接上了话。

　　“不过，我母亲上任之后，就已经立下新规。”

　　她的目光转向楚河，那双死寂的眼瞳里，竟罕见地燃起了一丝微光。

　　“若是未来，有人能通过家族的考验……”

　　“这种考验，就将因此永远消失。”

　　卡奇也用力地点头：“没错，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小河河你能通过，她就亲自去把时空牢笼砸了！”

　　“没办法，族里的那些老古董，都太重视血脉了。”

　　楚河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终于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

　　更是终结这延续了无数岁月悲剧的唯一希望。

　　可一个新的问题，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一个最根本的，逻辑上的矛盾。

　　“既然如此……”楚河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最尖锐，也最核心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的血脉，如此纯正？”

　　“不含有……任何其他血脉的痕迹？”

　　话音落下。

　　夏瑶和卡奇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是一种比悲伤更深沉，比绝望更死寂的表情。

　　仿佛楚河的这个问题，触碰到了一个禁忌的、血淋淋的真相。

　　天台上的风，停了。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最终，还是夏瑶，缓缓开口。

　　“因为‘溯源’。”

　　“在每一个皇族与外族结合诞生的婴儿身上，都会进行的一项仪式。”

　　“它并非一种残忍的剥离，而是一种……回归。”

　　“一种确保皇族血脉绝对纯粹的法则层面的‘校准’。”

　　夏瑶的声音很平，平得像一条直线，但莉莉安和卡奇已经忍不住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恐惧。

　　“每一个生命，都由两种血脉源头构成，一为父，一为母。”

　　“‘溯源’仪式，就是在婴儿最原始的混沌状态下，将属于外族那块，完整地‘提取’出来。”

　　“包括他的血脉印记，他的法则亲和，他灵魂最深处的特质……”

　　“它并不会被销毁。”

　　夏瑶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楚河灵魂都在颤抖的话。

　　“它会被……‘蒸馏’。”

　　“蒸馏成最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本源能量’。”

　　“然后……”

　　“再将其作为婴儿觉醒皇族血脉的‘第一口养料’，喂给他\/她自己。”

　　轰！

　　楚河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仿佛看到了一幅无法想象的、最诡异、最残忍的画面。

　　一个新生的婴儿，在仪式的祭坛上，吞噬着自己亲生父亲的一切。

　　他的基因，他的力量，他存在的痕迹，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一股最精纯的能量，成为了自己孩子踏上强者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纯正”的真相。

　　“所以……”楚河的声音干涩得几乎无法发声，“考验失败的代价，不只是死亡……”

　　“而是……被自己的孩子，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吃掉’。”

　　夏瑶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终于从她那绝美的脸颊上滑落。

　　“是。”

　　楚河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那无法突破的瓶颈是什么。

　　他终于明白那最后的1%是什么。

　　那不是爱得不够深。

　　恰恰相反，是因为爱得太深！

　　那1%，是她们用尽全力，为他保留的最后一道防线。

　　是她们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们害怕。

　　害怕当她们献上全部的、毫无保留的爱意之后，他会像她们的父亲一样，在失败后，被她们未来的孩子……彻底吞噬。

　　那1%，不是保留。

　　是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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