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百零一次社死

　　第一部分：

　　九月的阳光透过宏大的体育馆顶棚，在熙攘的人群中投下细碎的光斑。A大的开学典礼，总是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憧憬、倦怠与窃窃私语的独特气息。

　　林溪缩在人群中间的位置，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跳跃。周围校长慷慨激昂的致辞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构建的那个世界里——一个文档悄然打开，上面是她正在构思的校园甜宠文最新一章。

　　【男主顾言深冷冷地瞥了女主一眼，语气疏离：“同学，请让让。”】

　　写到这里，林溪的指尖顿住了。她小巧的鼻子皱了皱，露出一丝苦恼的神情。“不行，太套路了……”她小声嘀咕着，“高冷男神到底要怎么才能合理地爱上平凡女主嘛？这比写古代八股文还难！”

　　灵感这东西，就像抓不住的蝴蝶，越是急切，它越是扑棱着翅膀飞远。典礼的沉闷与创作的卡壳双重夹击，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她下意识地点开了手机浏览器，仿佛那小小的搜索框是通往所有答案的神谕。

　　“实战经验…对，看看现实里的高冷男神都喜欢什么…”她抱着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心态，在搜索框里飞快地输入了几个关键词。因为太过专注，她完全没注意到，后排原本空着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

　　就在她按下“搜索”键的那一瞬间，身后，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如同冰块轻击玉瓷，清晰地穿透了周遭的嘈杂：

　　“同学，你的笔，掉了。”

　　第二部分：

　　声音太近，太突然，像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开。

　　林溪浑身猛地一颤，心脏骤停了一拍。握在手里的手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而脱手，划出一道惊惶的弧线，“啪”地一声轻响，不偏不倚地掉在了后排那人的……腿上。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时间凝固了，空气冻结了。

　　林溪僵硬地转过头，视线先是落在自己那屏幕还顽强亮着的手机上，然后，缓缓上移，对上了一双藏在无框金丝眼镜后的眼睛。

　　深邃，平静，像两潭望不见底的寒渊。

　　是陆北辰。

　　数学系那个名声在外的天才，A大论坛里常年飘红、照片被奉为“镇校之宝”的存在，无数女生午夜梦回却又遥不可及的男主角。

　　林溪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在急剧攀升，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她的脸一定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而比这更让她绝望的是——她的手机屏幕，正大喇喇地亮着，上面是她刚刚搜索完毕、还未来得及关掉的页面。

　　加粗的搜索历史，像一道罪证，昭然若揭：

　　“如何追到数学系陆北辰？”

　　下面甚至还跟着几条相关的链接推荐：

　　“高冷男神攻略指南”

　　“吸引学霸注意的十个小心机”

　　“从认识到表白的完美步骤”

　　“轰——”

　　林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出窍了。这绝对是她二十年人生中，最大型、最惨烈、最无处遁形的“社死”现场！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化作一缕青烟，或者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手忙脚乱地伸手想去抓回自己的手机，指尖因为极度的尴尬和慌乱而在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陆北辰修长的手指也恰好捏起了那只肇事的手机。他的指尖干净，骨节分明，是那种属于数学家的、充满理性美感的手。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屏幕上那行惊世骇俗的搜索记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波澜，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更没有寻常男生可能会有的窃喜。那眼神，更像是在审视一道复杂的数学难题，冷静得令人发指。

　　他将手机递还给她，动作没有一丝迟疑或留恋。

　　林溪一把夺过，像是握住一块烧红的烙铁，飞快地按熄了屏幕，恨不得把它直接塞进书包最底层。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挤出了一句话：“对、对不起！我不是……我那个……是在，在做社会调查！对，社会调查！”

　　苍天啊，这是什么烂借口！连她自己都不信。

　　陆北辰没有回应她的解释。他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毫无说服力的道歉，随后便移开了目光，重新望向前方的演讲台，仿佛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插曲，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甚至不值得他投入多一秒钟的思考时间。

　　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和低低的窃笑声，像细密的针，扎在她的背上。林溪如坐针毡，剩下的典礼时间，对她而言成了一场漫长的公开处刑。

　　第三部分：

　　典礼一结束，林溪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拉着闻讯赶来、一脸八卦的闺蜜苏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我的天！溪溪你也太勇了吧！”苏晴一边被她拖着跑，一边压抑着兴奋的惊呼，“众目睽睽之下公开搜索攻略陆北辰！你这是要载入A大史册啊！”

　　“你别说了！”林溪哭丧着脸，感觉快要窒息了，“我完了苏晴，我的人生在今天彻底宣告终结了！陆北辰会怎么想我？一个花痴？一个变态？”

　　“安啦安啦，”苏晴拍着她的背安慰，“往好处想，你至少成功地引起了男神的注意，虽然方式……呃，比较别致。”

　　“这种注意我宁愿不要！”林溪哀嚎一声，把滚烫的脸埋进手掌里，“他肯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整整一天，林溪都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课堂上讲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反复播放的，只有手机掉落的那一幕，和陆北辰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

　　她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转学的可能性。

　　傍晚，她怀着一种上坟般的心情，磨磨蹭蹭地走向教学楼。晚上有一节她选修的《古典文学鉴赏》，这是她唯一能感到安心和自信的领域。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就在她快要走到教室门口时，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金丝眼镜的边缘反射着暖金色的光，却丝毫软化不了他周身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

　　不是陆北辰还能是谁？

　　林溪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来找我算账的吗？还是来警告我不要再骚扰他？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第四部分：

　　预想中的质问或嘲讽并没有到来。

　　陆北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测量一段距离，或者计算一个概率。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他从随身携带的黑色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A4纸？

　　纸张洁白，上面是手写的字迹，工整、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印刷体的严谨。

　　他将那张纸递到她的面前，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数学公理：

　　“林溪同学。”

　　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林溪的心猛地一跳。

　　“鉴于你上午的行为，对我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同时，我观察到你在校级公众号‘A大文艺’上发表的散文，逻辑架构与文笔尚可。”

　　林溪愣住了。他……他知道她的名字？还看过她写的文章？

　　不等她消化这个信息，陆北辰继续说道，语气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

　　“我提议，我们建立一种互助关系。我为你提供高等数学的辅导，以确保你的学分安全。作为交换，你需要为我整理《古典文学鉴赏》这门课的笔记，并协助我完成相关的论文作业。”

　　“这是一份初步的合约草案。”他用指尖点了点那张A4纸，“你可以称之为，‘互助合约’。”

　　林溪彻底懵了。

　　她呆呆地低下头，看向那张仿佛还带着墨香的“合约”。条款清晰，权责明确，甚至连“每周辅导次数”、“笔记交付格式”这样的细节都罗列在内。最后，留着签名处的空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走廊的灯光斜斜地照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陆北辰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表情，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然后，他微微向前倾身，缩短了那本就令人心悸的距离，用那双深邃的眼眸锁住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猎手的笃定：

　　“所以，你的答案是？”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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