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宫学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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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晶糕的甜味儿还没在嘴里散尽,宫里就来了口谕,语气委婉,意思却很强硬——长公主殿下凤体既已安康,这中断许久的宫学,也该回去上了。

  萧玉镜捏着那份措辞文雅、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懿旨(据说是太后她老人家亲自关怀),嘴角抽了抽。

  宫学?就是那个聚集了皇室子弟、勋贵千金,以及……那位让她“前身”身败名裂的男主角——帝师谢玄的地方?

  锦书在一旁忧心忡忡:“殿下,您这才刚好些,要不……再称病几日?”

  萧玉镜叹了口气,把懿旨往桌上一放:“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本宫要是再不去,只怕明天弹劾本宫‘藐视宫规、懈怠学业’的折子,能把皇兄的御案堆满。”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京城里,多的是人想抓她的小辫子。之前是行为不端,现在要是连学业都敢旷,那真是把“废黜”的理由亲手递到别人嘴边。

  去!必须去!不仅要去了无痕,还得展现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良好精神风貌!

  于是,在一个春光明媚(萧玉镜内心:风雨欲来)的早晨,她换上符合规制的公主常服,带着一脸“本宫热爱学习”的虔诚(伪装),踏上了前往国子监(宫学设在此处)的马车。

  一路上,她都在心里默默打腹稿,设想各种可能遇到的尴尬场面,以及如何优雅(且高冷)地应对。尤其是面对谢玄,那个让她“前身”疯魔了十年的男人。

  “记住,萧玉镜,”她对自己说,“你是去学习的,不是去追星的!眼神不要乱瞟,脚步不要发飘,就当他是……嗯,一棵长得比较好看的盆栽!对,盆栽!”

  马车在国子监门口停下。萧玉镜深吸一口气,扶着锦书的手,仪态万方(内心: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宫学设在一个独立的大院里,青砖黛瓦,古木参天,环境倒是清幽。她来得不算早,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皇子公主、世家子弟……一道道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等着看好戏,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萧玉镜面不改色,内心默默开启“镜心”扫描。

  好家伙,又是一片调色板!【好奇的鹅黄】、【鄙夷的墨绿】、【幸灾乐祸的橘红】、【还有几个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五彩斑斓】……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属于自己(原主)的、位于前排的座位——别问为什么是前排,问就是原主为了近距离“瞻仰”谢先生的风采,强行要求的。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感觉整个学堂的气氛陡然一变。原本细微的交谈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了。

  萧玉镜若有所感,抬起头。

  只见门口光影微动,一个身着素白色儒袍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刹那间,仿佛周遭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被他吸走了。那人身姿挺拔如松竹,容颜清俊得不似凡人,眉眼疏冷,薄唇紧抿,周身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凛然气场。他手中拿着一卷书,步履从容,仿佛踏着的不是青石板,而是云端霜雪。

  正是当朝帝师,谢玄。

  学堂里落针可闻,只有他衣袂拂过地面的轻微声响。

  萧玉镜的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她发现,她的“朱阙镜心”,失灵了!

  不对,不是失灵。当她试图看向谢玄时,她“看”到的,不是任何情绪的颜色,而是一片……绝对的、深不见底的、缓缓旋转的 【混沌】*!

  那混沌非黑非白,没有任何色彩,仿佛能将一切光线和窥探都吞噬进去。她努力集中精神,想要穿透那层迷雾,却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泥牛入海,连个涟漪都没激起。

  萧玉镜:“!!!”

  这什么情况?bUG了?还是说这位谢先生的内心已经修炼到了“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的境界,连情绪都没有了?

  她不死心,又偷偷瞄向谢玄旁边侍立的一个小书童。嗯,【紧张的淡黄色】,清晰可见。再看旁边一位皇子,【走神的浅灰色】,也没问题。

  唯独谢玄,依旧是那片万古不变的 【混沌】。

  谢玄走到前方讲席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众人,那眼神清冽如寒泉,不带丝毫温度。当他的视线掠过萧玉镜时,没有任何停留,仿佛她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空气中的一个普通分子。

  萧玉镜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她松了口气,看来谢玄并没有因为原主的痴缠而对她“另眼相看”(虽然是负面的那种);另一方面,这种彻头彻尾的、仿佛你从未存在过的无视,又让人莫名有点……火大?

  当然,更多的是好奇。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就算他再清心寡欲,面对底下这群心思各异的“学生”,总该有点无奈或者厌烦吧?这片混沌,到底是什么鬼?

  谢玄开始讲课了,声音清冷悦耳,如同玉石相击,讲解的是《尚书》中艰深晦涩的篇章。他引经据典,剖析入微,逻辑清晰,听得底下不少真正来求学的人如痴如醉。

  萧玉镜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讲。不得不说,抛开那诡异的混沌不谈,谢玄讲课的水平是极高的。连她这个拥有现代灵魂、对古文不算太感冒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精妙之处。

  果然,能当上帝师的,都不是简单角色。

  课上到一半,谢玄布置了一个问题,让众人思考作答。学堂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讨论声。

  萧玉镜正低头假装沉思,实则还在偷偷研究那片混沌,忽然感觉旁边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

  是坐在她邻座的一位郡主,脸上带着假笑,压低声音道:“玉镜姐姐,听说你前几日落水,是为了捡谢先生掉落的玉佩?可是真的?”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顿时,几道夹杂着【讥诮】和【看好戏】的目光投了过来。

  萧玉镜内心翻了个白眼。来了来了,经典挑衅环节!

  她抬起头,看向那位郡主,镜心之下,对方周身是明晃晃的 【挑事的亮橙色】。

  萧玉镜微微一笑,笑容端庄得体,声音清晰地反问:“妹妹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本宫那日是不小心脚滑落水,与谢先生何干?莫非妹妹亲眼看见了?”

  那郡主被她问得一噎,脸色涨红:“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道听途说,便来质问本宫?”萧玉镜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妹妹这规矩,是该让教习嬷嬷好好再教教了。”

  那郡主气得脸更红了,却又不敢再说什么,悻悻地扭过头去。

  萧玉镜淡定地收回目光,心里哼了一声。小样儿,跟玩心理战术的人斗?

  她下意识地,又偷偷瞥了一眼讲席上的谢玄。

  他依旧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下方的这点小插曲。周身那片 【混沌】,连一丝涟漪都欠奉。

  萧玉镜忽然觉得有点没劲。

  原主为了这么个“混沌”玩意儿,要死要活十年,到底图啥?图他好看?图他冷漠?图他……是个她看不透的谜?

  算了算了,萧玉镜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看不透就看不透吧,反正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并且活得好,而不是去解密一个高冷帝师的内心世界。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

  嗯,还是知识比较可爱。至少,知识不会用一片混沌来鄙视你。

  至于谢玄……

  萧玉镜偷偷做了个鬼脸。

  就当他是这国子监里,一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且还带点灵异属性的……风景线吧!

  这学,上得可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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