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入龙潭

　　早晨八点五十分，沈清澜站在顾氏集团总部大厦光可鉴人的旋转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藏青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妆容精致，神情冷静，与周围行色匆匆、衣着考究的顾氏员工并无二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和坚定决心。

　　玻璃门映出她挺拔而单薄的身影，背后是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这门内，是她追寻真相的战场，也是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

　　她抬步走入，瞬间被包裹在一种高效、冰冷且充满压迫感的氛围中。挑高近十层楼的大厅恢弘气派，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匆忙来往的身影和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昂贵香水和一种无形的、紧绷的竞争气息。每个人走路都带着风，语速快，眼神锐利，仿佛慢下一秒就会被这个庞大的机器吞噬。

　　她径直走向前台。三位穿着统一制服、妆容完美的前台小姐正忙碌地接听电话或处理访客登记。当沈清澜报出名字和来意——“我是沈清澜，与周铭特助有约，办理入职”——时，中间那位明显是主管的前台动作顿住了。

　　她抬起眼，快速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沈清澜一遍，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随即被职业化的笑容覆盖，但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沈小姐，请稍等，我确认一下。”

　　她低头在内部系统快速查询，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弹出的信息让她瞳孔微缩。她立刻拿起内线电话，语气变得异常恭敬：“周特助，沈清澜小姐到了……是，好的，明白。”

　　挂断电话，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标准，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沈小姐，周特助马上亲自下来接您。请您到那边的贵宾休息区稍坐片刻。”她伸手指向大厅一侧用屏风隔开的舒适区域，那里摆放着昂贵的皮质沙发和艺术品。

　　“亲自下来接？”旁边另一位年轻些的前台忍不住低呼出声，随即被主管瞪了一眼，赶紧噤声，但看向沈清澜的目光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沈清澜心中了然。周铭作为顾延州的首席特助，在顾氏内部地位超然，能让他亲自下楼迎接的入职者，恐怕屈指可数。这无疑是顾延州刻意为之，既是一种高规格的礼遇，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施压——她是他亲自点名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她平静地道谢，走向休息区。即使背对着前台，她也能感受到那几道灼热的、充满打量意味的目光粘在她的背上，伴随着压抑的窃窃私语。

　　“就是她？昨晚救了整个项目那个？”

　　“看起来好年轻，好漂亮……不像搞风控的，倒像是明星。”

　　“听说顾总亲自面试的，空降到战略部当特别顾问，直接向顾总汇报！”

　　“我的天，直接汇报？这权限……史无前例吧？”

　　“谁知道什么来头，走着瞧吧，战略部那几位可不是好相与的……”

　　细碎的声音隐约传来，勾勒出顾氏内部微妙的人际关系和即将扑面而来的明枪暗箭。沈清澜面色不变，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厅墙壁上悬挂的顾氏全球业务版图，那密密麻麻的网点，象征着这个商业帝国无远弗届的影响力，也象征着她要面对的敌人是何等强大。

　　不到两分钟，周铭那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电梯口。他依旧是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表情淡漠，步伐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他所过之处，周围的员工无不微微屏息，下意识地让开道路，或恭敬地点头问候。

　　“沈小姐，久等了。”周铭走到她面前，语气平稳无波，“请随我来，顾总吩咐，我先带您办理入职，然后送您去办公室。”

　　“有劳周特助。”沈清澜起身，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

　　通往高层专用电梯的路上，收获的目光更多、更复杂。有好奇，有羡慕，有审视，也有毫不掩饰的嫉妒。周铭亲自陪同入职，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强的信号。沈清澜能感觉到自己如同一个闯入狮群的异类，被无数双眼睛评估着威胁性和价值。

　　入职流程在人力资源部引起了另一番小小的震动。所有手续一路绿灯，权限开通级别高得让经办的主管都暗自咋舌。当看到“办公地点：顶层战略规划区，独立办公室”时，那位主管看向沈清澜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敬畏。

　　办理完手续，周铭带着她再次走向那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启动的顶层专属电梯。电梯内部是冷灰色的金属质感，无声而迅捷地上升，数字飞快跳动，带来轻微的失重感。

　　“沈小姐，”周铭突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顶层是集团核心决策区域，顾总办公室也在这一层。这里的一切，都要求最高的保密性和效率。”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顾总不喜欢不必要的打扰，也不喜欢……超出掌控的意外。”

　　沈清澜迎上他平静无波却暗藏锐利的目光，淡淡回应：“我明白。我会做好分内之事。”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抵达顶层。

　　门打开的瞬间，一种与楼下截然不同的氛围扑面而来。这里更加安静，地毯厚实得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灯光设计更具艺术感也更显冷感。开阔的视野，整面的玻璃幕墙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却也带来一种悬浮于高空的孤立感。

　　办公区域划分明确，每个工位都宽敞而私密，寥寥数名精英模样的员工正在埋头工作，听到电梯声，有人抬头看了一眼，目光与沈清澜接触的瞬间，带着冷静的评估，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修炼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周铭引着她走向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那里有一间新整理出来的办公室，门口已经挂上了“特别顾问：沈清澜”的铜质名牌。办公室不大，但设施一应俱全，视野极佳。

　　“这是您的办公室。内部通讯录和本周需要熟悉的资料已经发到您的邮箱。顾总交代，请您先熟悉环境和工作流程，具体的任务，他会另行通知。”周铭交代完毕，微微颔首，“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周铭离开后，沈清澜关上门，隔绝了外界若有若无的视线。她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渺小的城市景观，心脏却并未因这暂时的独处而放松。

　　这里就是顾延州权力王国的核心。她成功地走了进来，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前台的好奇，同事的审视，周铭隐含警告的提醒，无一不在告诉她，她置身于一个高度敏感且排外的环境。

　　她坐到崭新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登录系统。权限果然极高，她能调阅绝大部分非绝密的商业档案和项目资料。她没有急于去触碰那些敏感词，比如“深渊”，而是先按照周铭所说，浏览起公司的基本架构和近期重点项目，像一个真正准备投入工作的新晋顾问。

　　时间在安静的阅读中流逝。顶层的氛围始终保持着一种高效的低气压。

　　临近中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沈清澜抬头：“请进。”

　　门外站着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精干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沈顾问，您好。我是战略部分析组的项目经理，李明。顾总吩咐，将这部分关于东南亚市场并购的初步风险评估资料送过来，请您先熟悉一下，下午项目组内部讨论可能需要您提供意见。”他的语气客气，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淡淡的抵触。空降兵，尤其是直接空降到核心层、背景成谜的空降兵，在任何地方都不太受欢迎。

　　“好的，谢谢李经理。”沈清澜接过文件，神色如常。

　　李明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沈顾问，顶层这边，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顾总办公室斜对面的那个小型档案室，没有顾总或周特助的亲自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入。还有，顾总不喜欢下午三点后被人用琐事打扰，除非是紧急事务。”

　　这是在示好，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和下马威？沈清澜心中念头飞转，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多谢提醒，我记下了。”

　　李明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沈清澜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他刚才提到的——顾延州办公室斜对面的那个不起眼的房间。档案室？为什么需要顾延州或周铭亲自许可？那里面的，会不会就包括……被封存的“深渊”项目资料？

　　她的心微微提了起来。目标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道无形的、坚固的壁垒。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低沉而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让原本就安静的顶层空间显得更加寂静。

　　是顾延州。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正朝着他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并没有看向沈清澜的办公室，甚至没有偏头，但在他经过她门口的那一刹那，沈清澜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掠过，仿佛被某种强大的掠食者用眼角的余光扫视过。

　　他甚至不需要看她，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威慑。

　　沈清澜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屏住了呼吸，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另一端，属于顾延州办公室的方向。

　　她缓缓靠向椅背，才发现掌心竟有些潮湿。

　　这，就是顾延州的绝对领域。而她，这只闯入虎穴的“羊”，调查之路，注定步步惊心。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资料，又望了望那扇紧闭的档案室门，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龙潭虎穴，她已深入。接下来，就是寻找缝隙，撬开秘密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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