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疑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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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窗外已是夜色深沉。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时钟指针走动的微弱滴答声,以及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余则成反锁好门,拉紧窗帘,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回春堂之行,如同在刀尖上走了一遭,虽然成功接上了头,明确了任务,但秋掌柜带来的消息,却让他心头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

  “佛龛”知晓“峨眉峰”的代号。

  这个事实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脖颈上,随时可能收紧。这意味着他过去赖以生存的隐蔽性已经被部分剥夺。那个隐藏在吴、李、马、陆四人中的内鬼,不仅位高权重,而且掌握着关于他的致命信息。之前的举报信,绝非偶然,而是一次精准的、试探性的攻击。虽然侥幸躲过,但下一次呢?

  他走到书桌前,就着微弱的光线,拿出纸笔,却久久没有落下。他需要整理思绪,重新评估当前的局势和潜在的风险。

  系统界面在脑海中安静地悬浮着,【风险预警】依旧没有动静,但这并不能带来丝毫安慰。系统的预警基于可观测的行为和数据分析,对于“佛龛”这种基于高层信息和阴谋算计的攻击,其预警能力是有限的。

  他将吴敬中、李涯、马奎、陆桥山四人的名字写在纸上,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名字。

  吴敬中,老谋深算,平衡大师,看似信任,实则永远将自己的利益和掌控力放在第一位。他怀疑自己,但更看重自己的能力,暂时还需要自己这枚棋子。他会是“佛龛”吗?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代号,以他的性格,是会像现在这样继续观察利用,还是会果断清除?余则成倾向于前者,但无法完全排除后者。吴敬中的心思,深不见底。

  李涯,执着如猎犬,嗅觉灵敏,对自己怀疑最深。他的一切行为似乎都围绕着“抓共党”这个核心目标,对权力斗争兴趣不大。如果他是“佛龛”,他完全有更多机会和理由直接对自己下手,而不是采用举报信这种相对迂回的方式。但也不能排除这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伪装。

  马奎,贪婪,暴躁,格局较小。他的敌意更多来自于利益冲突和面子受损。他是“佛龛”的可能性相对较低,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也许他的粗鲁只是一种掩护。

  陆桥山,野心勃勃,精于算计,善于利用他人。他对自己由拉拢转为怨恨,举报信事件他跳得最欢,有充分的动机。但他是否具备“佛龛”所需要的隐藏深度和获取核心机密的能力?余则成持保留态度。

  四个人,四种性格,四种嫌疑。仅凭目前的观察和感觉,根本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他必须找到更确凿的证据。而证据,就隐藏在日常工作的细节里,隐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行动和信息流转中。

  他将写着四人名字的纸点燃,看着火焰将其吞噬,灰烬落入烟灰缸。不能留下任何书面分析。

  接下来的几天,余则成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他更加勤勉地工作,对机要室的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在一次站内协调会上,主动就文件流转安全和内部纪律问题提出了几条建设性意见,得到了吴敬中的微微颔首。他表现得就像一个努力从“诬陷”阴影中走出来、试图用工作证明自己的干部。

  同时,他更加留意观察站内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他发现,李涯行动队的人似乎比以前更加忙碌,经常深夜还有人员进出,而且保密级别很高,连他这位机要室主任都无法窥探具体内容。他尝试通过【事件回溯】对李涯近期经过他办公室门口的几个片段进行强化记忆分析,发现李涯的眉头总是紧锁,似乎在为什么棘手的事情烦恼,偶尔会低声对副手提到“码头”、“信号”之类的词。

  码头?信号?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了之前的三号码头和“黄雀”小组可能的无线电活动。李涯还在死咬着这条线?

  陆桥山则沉寂了许多,但余则成通过盛乡(他找机会再次“鼓励”了盛乡,并暗示他可以留意一些非核心但异常的文件流转记录)了解到,情报处最近在秘密整理和分析站内所有人员,尤其是中层干部的历史档案和海外关系。这显然是陆桥山在积蓄力量,准备秋后算账,或者寻找新的打击目标。

  马奎依旧忙着总务处的琐事,但余则成注意到,他最近和南京总部的某个实权部门通电话的频率增加了,语气颇为热络,似乎是在为自己寻找新的靠山或者退路。

  吴敬中则一如既往地深居简出,但余则成凭借几次送交重要文件的机会,隐约感觉到吴敬中的书桌上,多了一些关于天津工商界和资产转移方面的书籍和文件。这位站长,似乎已经在为可能的变局准备后路了。

  每个人都各怀鬼胎,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和利益奔波。而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就隐藏着“佛龛”的踪迹。

  这天下午,余则成正在审核一批即将归档的加密电文,盛乡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需要主任签字的普通文件。在余则成签字的时候,盛乡借着身体的遮挡,极其快速地将一个小纸团塞进了余则成的笔筒下面,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起签好的文件低头离开了。

  余则成心中一动,等盛乡关好门,他才不动声色地取出那个纸团展开。

  上面是盛乡那略显稚嫩但很工整的字迹:“档案室记录,李队长三天前秘密调阅了吕宗方殉国前半年内所有经手的外勤行动经费报销清单及附件。”

  吕宗方的外勤经费报销清单?

  余则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李涯查这个干什么?吕宗方的外勤行动大多与组织有关,经费来源和使用有其特殊渠道和掩护方式。李涯是怀疑经费有问题,想从中找到吕宗方是共党的证据?还是……他想通过这些经费的流向,顺藤摸瓜,找到更多?

  这很危险!虽然吕宗方做事谨慎,留下的痕迹很少,但难保不会有极其细微的疏漏。而且,李涯如此执着地追查一条看似已经“断了”的线,其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是否与“佛龛”的指令有关?

  他必须搞清楚李涯到底在查什么,以及他查到了什么。

  但他不能直接去问李涯,那等于不打自招。他也不能通过正常渠道调阅那些已经被李涯标记过的档案,那会引起李涯的警觉。

  他需要想办法,看到那份清单的副本或者相关记录。

  他沉吟片刻,有了一个主意。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档案室的号码。

  “喂,我是余则成。”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严肃,“近期站内正在进行内部审计和纪律整顿,需要核查过去一年所有外勤人员的经费使用情况,建立更规范的台账。你把所有相关报销清单的目录和摘要整理一份,送到我办公室来。记住,是所有人员,包括……已经殉职的。”

  他刻意模糊了范围,将吕宗方的清单混在所有外勤人员的清单里,这样就不会显得特别针对。核查经费,建立规范台账,这也是机要室主任职责范围内合情合理的工作。

  “好的,余主任,我马上整理!”接电话的正是盛乡,他心领神会地应道。

  半个小时后,盛乡抱着一摞文件来到了余则成的办公室。他将文件放在桌上,低声快速补充了一句:“主任,李队长调阅的那份原始清单还在他那里,这是存档的副本目录和部分附件复印件,可能不全,但大致内容都在。”

  “嗯,放这儿吧。”余则成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

  盛乡离开后,余则成立刻锁好门,开始翻阅那堆文件。他快速找到了属于吕宗方的那部分目录和零星几张附件复印件。

  附件大多是些车船票、住宿发票的存根,看起来都很普通。但余则成凭借着对吕宗方行动习惯的了解和对细节的敏锐观察,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有几张数额不大的餐饮和交通发票,开具的地点和时间,与吕宗方当时报备的公开行动轨迹存在微小的、看似合理的偏差。这种偏差,在外人看来可能是记录误差,但余则成知道,这很可能是吕宗方利用公开行动作掩护,进行秘密接头时产生的真实消费。

  李涯……他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偏差了吗?

  余则成继续往下看,目光忽然停留在其中一张复印件的备注栏上。那里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几乎被忽略的钢笔印记,像是一个随手画下的、未完成的符号,看起来像是一个倾斜的“7”字,或者一个钩子。

  这个符号……余则成觉得有些眼熟。他立刻调动【事件回溯】,在脑海中搜索与吕宗方相关的记忆碎片。忽然,一个画面闪过——吕宗方在一次紧急碰头时,曾经用香烟在旧报纸上无意识地划过类似的符号,当时他说,这是他们老家一种祈求平安的土法子……

  这个符号,是吕宗方的个人习惯!

  李涯如果看到了这个符号,他会怎么想?他可能会认为这只是无意义的涂鸦,也可能会产生怀疑,将其与某种密码或者标记联系起来!

  余则成的心沉了下去。李涯的调查,比他想象的更细致,也更危险。他就像一条嗅觉极其灵敏的猎犬,正在一点点地啃噬着吕宗方留下的、看似坚固的伪装。

  必须阻止他,或者……将他的调查引向错误的方向。

  余则成看着那份目录和零星的附件,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疑云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因为李涯这执着而危险的调查,变得更加浓重了。“佛龛”的阴影,李涯的步步紧逼,如同两张不断收紧的网,将他困在中央。

  他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而突破口,或许就在李涯调查的这些“细微偏差”和那个不起眼的符号之中。他需要知道,李涯到底从这些线索中,推导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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