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暴前夕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将天津码头区浸染得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航标灯和零星船火在江面上投下破碎的光影。顺发维修厂就蜷缩在这片黑暗与光怪陆离的交界处，几座低矮的厂房和生锈的龙门吊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面对着呜咽的江风。

　　余则成发出的预警如同石沉大海，他没有收到任何来自组织的回复或指示。这种沉默，在死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而折磨人。他无法得知秋掌柜是否收到了消息，更无法知晓组织会采取何种行动。他只能独自一人，在宿舍里焦灼地等待着，倾听着窗外任何一丝可能来自码头方向的异响。

　　【风险预警】界面依旧保持着令人不安的平静。但这平静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余则成能感觉到，巨大的能量正在那个名为“顺发维修厂”的地点积聚，随时可能轰然爆发。

　　他摊开码头区地图，目光死死锁定在“顺发维修厂”的位置。凭借【事件回溯】对监听汇报细节的强化记忆，他几乎可以肯定，李涯追踪的那辆接应车辆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这里。陆桥山的人也一定已经潜入附近，像毒蛇一样窥伺着。

　　这是一场三方，甚至四方（如果算上可能隐藏在维修厂内的“黄雀”小组）的死亡游戏。而他，被排除在战场之外，只能作为一个被动的旁观者，等待着决定他命运的结果。

　　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逼疯。他几次走到电话旁，想拨打那个仅存的紧急号码，但最终都忍住了。左蓝留下的渠道是最后的堡垒，不能轻易动用。他必须相信组织，相信秋掌柜。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午夜已过，城市的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但余则成知道，码头区的某个角落，一定正上演着无声的激烈交锋。

　　他无法入睡，和衣靠在床头，手枪就放在触手可及的枕头下。他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模拟维修厂可能发生的情况。

　　李涯会选择强攻吗？以他的风格，在确认目标重要性后，很可能会采取雷霆手段，力求人赃并获。但维修厂内部情况不明，强攻风险极大。

　　陆桥山会怎么做？他更可能选择暗中破坏，或者伺机抢夺成果，甚至……可能会故意制造混乱，嫁祸李涯？

　　而维修厂内的“黄雀”小组，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拥有精良的装备和亡命之徒的狠辣，一旦交火，必然是腥风血雨。

　　还有安娜……这个变数极大的女人，她在这场乱局中，又会扮演什么角色？她会帮助陆桥山？还是会站在李涯一边？或者，她另有图谋？

　　无数种可能性在他脑中交织碰撞，每一种都导向不可预知的结局。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一阵极其轻微、但异常尖锐的电子音突然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滴！风险预警（被动）触发：检测到高烈度武装冲突能量波动。来源：东南方向，距离约3.7公里。风险等级：极高！】

　　来了！

　　余则成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系统的预警终于响了！来源方向和距离，与他估算的顺发维修厂位置基本吻合！

　　冲突爆发了！

　　他几步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望向东南方向。远处的夜空似乎与别处并无不同，但他仿佛能听到那里传来的、被距离和建筑物阻隔了的枪声与爆炸声。

　　是谁和谁打起来了？李涯强攻维修厂，遭遇了“黄雀”小组的激烈抵抗？还是李涯和陆桥山的人马撞在了一起，发生了火并？抑或是……三方甚至四方混战？

　　他无从得知。系统的预警只能告诉他那里发生了高烈度冲突，却无法提供细节。

　　这种知道危险发生，却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的状态，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恐惧。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等待冲突的结果，等待可能随之而来的、波及到他的余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系统的【风险预警】提示依旧亮着刺眼的红色，表明冲突仍在持续。

　　余则成能想象出那里的惨烈。自动武器的扫射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垂死者的哀嚎……这一切，都发生在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维修厂里。

　　这场冲突的结果，将直接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如果李涯获胜，缴获了关键证据，他可能会顺藤摸瓜，找到更多与吕宗方、甚至与“峨眉峰”相关的线索，自己的处境将岌岌可危。

　　如果陆桥山得手，他可能会利用缴获的东西与安娜进行交易，巩固自己的地位，同时也会更加疯狂地打压异己，自己同样是他的眼中钉。

　　如果“黄雀”小组成功突围或销毁了证据，虽然暂时安全，但意味着这个危险的敌人依旧潜伏在暗处，并且会更加警惕，未来的斗争将更加艰难。

　　无论哪种结果，似乎都对他不利。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荒谬。他身处这场风暴的中心，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等待命运的宣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小时那么长，脑海中的【风险预警】提示音，突然消失了。

　　红色的警告界面黯淡下去，恢复了平静。

　　冲突……结束了？

　　余则成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远处的夜空依旧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谁赢了？还是……同归于尽？

　　他立刻尝试调动【事件回溯】，试图捕捉刚才冲突发生时，可能从远方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声波信息。但距离太远，干扰太多，回溯界面一片模糊，只能感受到一些混乱的能量残留，无法形成有效信息。

　　就在他焦躁不安之时，桌上的内部电话，突然如同索命梵音般，疯狂地响了起来！

　　“铃铃铃——铃铃铃——”

　　在这死寂的深夜，这铃声显得格外刺耳和恐怖。

　　余则成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他盯着那部黑色的电话机，仿佛那是一条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毒蛇。

　　是谁打来的？吴敬中？李涯？陆桥山？还是……安娜？

　　这通电话，带来的会是捷报，还是丧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抓起了听筒。无论面对什么，他都必须接。

　　“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急促、紧张，甚至带着一丝惊恐，是他安插在站里值班室的一个远房表亲，平时负责一些杂务，被他用一点小恩小惠收买，偶尔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表……表舅！不好了！出大事了！”表亲的声音都在发抖，“刚……刚才接到码头区巡警房的紧急通报，说顺发维修厂那边发生激烈枪战，死了好多人！现场一片混乱！行动队和情报处好像都有人卷进去了！李队长……李队长好像也受伤了！”

　　李涯受伤了！行动队和情报处都卷进去了！

　　余则成握着听筒，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风暴，果然以最惨烈的方式降临了。

　　而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维修厂里的枪声虽然停了，但由此引发的政治风暴和内部清洗，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还能在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中，找到立足之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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