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遇吴敬中，站长的审视

　　小孙被行动队带走时那绝望的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在机要室每个人的心头。办公室内鸦雀无声，只剩下文件翻动和压抑的呼吸声。余则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平静地处理着公文，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与他毫无干系。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恐惧、庆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人物档案】扫过，下属们的状态大多变成了【畏惧，谨慎】。陆桥山利用此事立了威，也顺便“帮”他清理了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但代价是机要室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

　　然而，余则成此刻的心思并不全在此处。那张写着“账本已取，风紧，暂缓”的纸条，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盘旋。是谁？是敌是友？组织的联络人真的出现了吗？还是李涯设下的又一个圈套？悦来旅馆的联络点是否已经暴露？无数个问号挤压着他的神经。

　　他必须尽快确认情况，但“暂缓”的警告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这种被动等待的滋味，如同置身于黑暗的雷区，每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

　　下午，一份来自总部的加密电文被送到他的桌上，要求天津站协助核查一批近期抵达天津的美军物资清单，并与本地接收记录进行比对。电文级别不高，但涉及美军，还是引起了余则成的注意。他隐约觉得，这或许与吕宗方提到的“黄雀”小组目标——美军调停小组的华北战略评估报告——有着某种间接的关联。

　　他正仔细阅读电文，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是站长吴敬中秘书打来的，语气恭敬：“余主任，站长请您现在过来一趟。”

　　余则成心中一凛。刚刚处理完小孙的事情，吴敬中此时召见，是为了安抚，是新的任务，还是……更深层次的审视？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走向位于办公楼顶层的站长办公室。

　　吴敬中的办公室宽敞而古朴，红木办公桌，皮质沙发，墙上挂着“宁静致远”的匾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烟丝的味道。吴敬中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院子。夕阳的余晖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却更显深沉难测。

　　“站长，您找我？”余则成轻轻关上门，立正站好。

　　吴敬中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他惯有的、儒雅而温和的笑容，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

　　“则成啊，来了，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谢站长。”余则成依言坐下，腰杆挺直，姿态恭敬而不卑微。

　　吴敬中坐回宽大的办公椅，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在余则成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重新审视这个下属。

　　“小孙的事情，处理完了。”吴敬中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桥山动作很快，你这边，后续的安抚和整顿工作也要跟上。机要室是站里的心脏，不能乱。”

　　“是，站长。我一定加强管理，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余则成表态。

　　吴敬中点了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则成，你跟我时间也不短了。从青浦特训班出来，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一直很看好你，沉稳，细心，是块好材料。”

　　“全靠站长栽培。”余则成低下头。

　　“栽培是一方面，自己也要争气。”吴敬中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说道，“这次吕宗方的事情，对你也是个考验。最后和他接触的人是你，站里有些风言风语，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但也希望你理解，必要的调查程序还是要走的。”

　　余则成抬起头，眼神坦荡：“站长明鉴，则成问心无愧。李队长职责所在，我能理解。”他主动提起李涯，以示心中无鬼。

　　吴敬中呷了口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则成啊，站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李涯能力是有的，就是性子急，有时候难免得罪人。马奎呢，负责总务，琐事缠身。桥山倒是活络，但心思有时候用不到正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余则成身上：“我现在，需要的是真正能做事、能扛事的人。你这次受伤回来，表现得很沉稳，我很欣慰。以后，站里一些更重要的工作，我可能会逐步交给你。”

　　余则成心中一动。这是……提拔和拉拢？还是更进一步的试探？吴敬中这番话，看似信任，实则将他放在了李涯、马奎和陆桥山的对立面，让他成为站长直接掌握的、平衡其他几方势力的棋子。

　　【人物档案：吴敬中。状态：审视，拉拢，利用。信任度：38%（缓慢上升）。潜在需求：巩固权力，培养直系，平衡站内派系。】

　　系统的分析印证了他的判断。吴敬中不在乎底下人怎么斗，甚至乐于见到他们互相制衡，但他需要确保最终的掌控权在自己手里，并且需要有人去执行他真正关心的“私事”。

　　“谢站长信任！”余则成立刻站起身，语气带着适当的激动和感激，“则成一定竭尽全力，为站长效劳，绝不负站长厚望！”

　　“好，坐下说。”吴敬中满意地摆了摆手，“眼下就有一件事。总部那边来了电文，关于美军物资核查的，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我刚正在看。”

　　“这件事，看似简单，但涉及美军，马虎不得。”吴敬中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而且，我收到风声，日本人虽然投降了，但一些残余势力并不甘心，可能会在这些物资上做文章，干扰调停。这份核查，你要亲自抓，仔细核对，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需要协调其他部门，可以直接找我。”

　　“是！我明白！”余则成心中凛然。吴敬中将这件事交给他，一来是信任，二来，恐怕也是想看看他处理复杂事务和协调各方关系的能力。这既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而且，吴敬中提到的“日军残余势力”，是否就是指“黄雀”小组？

　　离开站长办公室，余则成的心情更加沉重。吴敬中的“重视”如同一把双刃剑，让他获得了更大的活动空间和权限，但也将他更紧密地绑在了吴敬中的战车上，暴露在更激烈的派系斗争漩涡中心。

　　他回到机要室，立刻召集相关人员，布置美军物资核查的任务。他表现得雷厉风行，条理清晰，将任务分解落实到人，充分展现了作为机要室主任的能力。

　　在分派任务时，他特意留意了那个新来的档案员盛乡。盛乡被安排协助整理和调阅相关的历史档案文件。余则成注意到，盛乡虽然依旧有些怯懦，但做事极为认真，对档案的熟悉程度也在快速提升。

　　【人物档案：盛乡。状态：感激（因未被小孙事件牵连），努力工作，渴望认可。信任度：45%。潜在需求：保住工作，获得稳定。】

　　或许……这个胆小却细心的盛乡，可以在某些方面派上用场。余则成心中暗自记下。

　　忙碌到深夜，初步的核查方案已经形成。余则成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办公楼。清冷的夜风让他精神一振。

　　他站在站门口，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街对面，一个卖烟的小贩似乎往这边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阴影里，车窗反射着冰冷的光。

　　【风险预警（被动）未触发。】

　　系统没有提示，但这并不能让他完全安心。李涯会甘心吗？马奎会善罢甘休吗？还有那张神秘的纸条……

　　他抬起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几颗寒星孤独地闪烁着。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天津站的处境已经彻底改变。他不再是那个可以稍微隐藏在幕后的机要室主任，而是被吴敬中推到前台的、需要独当一面的角色。

　　前路更加凶险，但也意味着，他或许能接触到更多核心的秘密，包括那个隐藏的“佛龛”。

　　他紧了紧大衣，迈步融入夜色。无论如何，他必须走下去。与组织的联系暂时中断，他更需要依靠自己和脑中的系统，在这龙潭虎穴中，杀出一条血路。

　　而第一步，就是做好吴敬中交代的这份美军物资核查工作，这或许，就是一个揭开“黄雀”小组面纱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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