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妖王的注视

　　第二十七章 妖王的注视

　　三次功德天降的余韵，如同温暖的春风，持续吹拂着人族部落。尽管外界的严寒依旧，但部落内部却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与信心。

　　拥有了“火”、“巢”、“衣”这三样奠基性的文明基石，人族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篝火在悬巢内外昼夜不息地燃烧，不仅提供光明和温暖，更成为了族人聚集、交流的中心。坚固的悬巢挡住了凛冽的寒风，让夜晚不再难熬。而随着缁衣氏和她带领的女子们日夜不停地编织，越来越多的族人，尤其是老人和孩子，穿上了由柔丝草制成的、虽然简陋却足够保暖的衣物。那青金色的布料，成为了部落里最令人安心的色彩。

　　在昊的统筹下，整个部落如同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高效运转。有巢氏带着一批族人，开始依据他设计的图纸，在山谷几处关键隘口，打下未来城墙的第一批基石，了望塔的雏形也开始用粗大的原木搭建起来。燧人氏的火师队伍，则在协同防御训练之余，开始尝试制作昊所描述的“灵火投掷器”的简易版本——他们将易燃的树脂和油脂混合，包裹在陶罐或坚韧的果壳中，试图制造出可以投掷的燃烧物。

　　缁衣氏则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织造之中。她改进了编织工具，培训了更多的女子，甚至在昊的启发下，开始尝试用不同植物染料为柔丝布染上简单的颜色，并摸索着将小块布料缝合，制作出更合身的衣物形制。她隐隐感觉到，那不同的编织纹路对灵机的引导效果确实存在差异，这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奥领域的大门。

　　整个部落，充满了欣欣向荣的生机，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族人们的脸上，不再是麻木和恐惧，而是充满了劳作带来的充实感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孩童们在温暖的悬巢里嬉戏，老人们在篝火旁用粗糙的工具处理着兽皮或帮忙梳理柔丝草纤维，一派祥和景象。

　　然而，这接连三次、一次比一次浩大的功德金光，如同在寂静的黑暗森林中，接连点燃了三支巨大的火炬，其光芒与波动，早已穿透了山谷的阻隔，清晰地传达到了这片地域的真正主宰者耳中。

　　黑风山，位于人族部落西北方向数百里外。此山高耸入云，通体呈暗沉之色，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终年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黑色瘴气之中，显得阴森而险恶。山巅处，有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洞府，洞口狰狞，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这里，便是黑风熊王的巢穴。

　　洞府深处，并非想象中的黑暗肮脏，反而颇为宽敞，石壁上镶嵌着一些能自发幽光的奇异矿石，映照出洞内粗糙而充满野性的景象。地面铺着厚厚不知名兽类的毛皮，角落里堆积着森白的兽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腐臭与强大妖气混合的刺鼻气味。

　　在洞府中央，一张由整块巨大黑曜石打磨而成的王座上，一个庞大的身影正慵懒地斜靠着。

　　它便是黑风熊王。其本体是一头修炼了数千年的黑罴，此刻虽化形不完全，保持着大部分熊类特征，但已能人立而起，身高近三丈，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浑身毛发漆黑如墨，油光发亮，唯有胸口有一撮如同弯月般的银白色毛发。它的头颅硕大，吻部突出，獠牙外露，闪烁着寒光。一双铜铃大的熊眼，此刻半开半阖，瞳孔是令人心悸的血红色，其中仿佛有岩浆在翻滚流淌。它仅仅是坐在那里，一股蛮横、暴戾、充斥着毁灭欲望的恐怖威压，就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让洞府内侍立的一些小妖连大气都不敢喘。

　　在它的王座旁，随意丢弃着几件残缺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人族骨器或石饰，那是它以往屠灭某个不自量力的人族小部落时，随手捡来的“战利品”。

　　突然，黑风熊王那半阖的血色双眼猛地睁开，一股实质般的凶煞之气如同狂风般扫过洞府，让几个修为稍弱的小妖直接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它那巨大的熊鼻用力抽动了几下，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某种无形的气息。血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转为被冒犯的暴怒。

　　“又是这令人作呕的气息！”黑风熊王的声音如同两块巨石在摩擦，低沉、沙哑，充满了不耐烦与杀意，“一次，两次，三次！没完没了！就在那个方向，那群两脚羊的巢穴！”

　　它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庞大的身躯几乎要触碰到洞顶，投下的阴影将整个王座区域都笼罩在内。

　　“先是弄出了点古怪的火，然后是像个乌龟壳一样的窝，现在……这气息，让人浑身不自在，像是……像是春天晒肚皮的暖痒！”它烦躁地用巨大的熊掌拍打着王座的扶手，坚硬的黒曜石被拍得石屑纷飞，“这群蝼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折腾了？天道竟然还一次次降下功德？凭什么！”

　　功德，那是它这等大妖也渴望而难以企及的东西！那群弱小的、只配作为血食的人族，何德何能？

　　“大王息怒。”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说话的是一个化形较为完全，保持着狐头人身，穿着一件不合身道袍的妖物，它是黑风熊王麾下的智囊，自号“狐参军”。

　　狐参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谄媚地说道：“据小的所知，那人族乃是女娲圣人抟土所造，身负些许微末气运。偶尔捣鼓出点新奇玩意儿，引得天道垂青，倒也……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放屁！”黑风熊王怒吼一声，声浪震得狐参军一个趔趄，“女娲圣人早就不管他们死活了！气运？本王看他们是走了狗屎运！连续三次功德，这已经不是新奇玩意儿能解释的了！那群两脚羊的部落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化！”

　　它血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人族部落的方向，杀意如同实质般凝聚：“事出反常必有妖！本王的地盘上，不允许出现不受控制的变数！尤其是……这群原本只配当食物的东西！”

　　它回想起之前派去探查的小队莫名其妙失去了联系，心中的疑虑和暴虐更是如同野火般燃烧。难道……那群蝼蚁，真的拥有了反抗的力量？不，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不能再等了。”黑风熊王下定决心，它重新坐回王座，巨大的身躯让王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狐参军！”

　　“小的在！”狐参军连忙躬身。

　　“你，亲自带一队机灵点的儿郎，给本王再去探一探！”黑风熊王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要打草惊蛇，给本王看清楚，那群两脚羊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们的巢穴变成了什么样，他们有多少人，最重要的是……给本王找出，那连续引动功德的东西，或者……人！”

　　它顿了顿，血眸中闪过一丝狡诈与残忍：“如果可能，给本王抓几个活口回来！本王要亲自问问，他们到底凭什么，能得到天道如此青睐！”

　　“是！大王！小的必定办得妥妥当当！”狐参军连忙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绿油油的光芒。

　　“去吧。”黑风熊王挥了挥巨大的熊掌，重新闭上眼睛，但那股压抑的暴虐气息却丝毫未减，“记住，本王要的是确切的消息。若是再像上次一样无功而返，或者惊动了他们……你知道后果。”

　　狐参军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言，连忙倒退着离开了洞府。

　　洞府内重归寂静，只有黑风熊王粗重的呼吸声和石壁上幽光矿石发出的微弱光芒。它看似闭目养神，但那微微颤动的鼻翼和紧握的王座扶手，暴露了它内心的不平静。

　　三次功德……这已经超出了它的理解范围。一种莫名的、对于未知的警惕，以及被挑战权威的愤怒，交织在它的心头。

　　“人族……”它从獠牙间挤出这两个字，充满了不屑与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不管你们在玩什么把戏，在本王的黑风山脚下，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等狐参军带回消息，就是你们的死期！”

　　而远在山谷中，正沉浸在发展和希望中的人族部落，尚不知晓，一双充满贪婪与杀意的血色瞳孔，已经彻底锁定了他们。无形的危机，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正悄然逼近。温暖的篝火与冰冷的杀意，即将在这片洪荒大地上，展开第一次真正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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