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向何处中

　　玄珩子的身影彻底消散，连同那弥漫的道韵也归于无形，只留下他最后的话语在我心间回荡，与归墟永恒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孤岛之外，混沌与规则的无声厮杀仍在光幕上投射出扭曲的光影，但我已不再去看。我的目光，投向了来时那虚无缥缈的路径，投向了……凌霄宗的方向。

　　管理员。世界的看护者。规则的次级维护者。

　　这些词汇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重塑着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原来，我所生存的天地，并非自然而然，而是被“管理”着的。而玄珩子，这位看似超脱尘世的古老存在，竟是此界的“管理员”。他知晓规则，维护规则，却也无法对抗那制定规则、执笔书写命运的“手”。

　　他指出的道路——收集四本源，驾驭虚无，对抗维护者——清晰而绝望。但至少，是一条路。比在这归墟之中沉沦，或是在外界被规则绞杀，要好得多。

　　去凌霄宗，寻找跨界之法。

　　这个念头一起，仿佛触动了某种深藏的记忆。不是属于“林凡”的记忆，而是……零号维修员留下的，那些庞大、杂乱、被我一度视为无用赘余的信息碎片。

　　零号维修员……体制内的一员……被抛弃到荒漠之人……

　　当时只顾着逃命，只顾着消化那些关于能量基础结构、空间薄弱点辨识、基础规则规避的“实用”知识，对于他记忆中那些关于“部门架构”、“工作流程”、“异常处理条例”之类的东西，只觉得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匆匆一瞥便搁置脑后。

　　如今，“管理员”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这扇尘封的记忆之门。

　　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概念、断续的对话汹涌而出，冲击着我的意识。

　　【编号734世界，规则壁膜出现轻微涟漪，疑似低维信息渗透，标记为“待观察”。】

　　【“维修部”第三条例：非必要，不干涉世界内部文明进程。首要保证规则结构稳定。】

　　【“清理部”出动申请已批准，目标：编号8891世界，“蠕动的饥荒”已突破收容，污染本土规则……】

　　【……能量读数异常！是未登记的“错误”！重复，是“错误”！请求“裁决庭”指引！】

　　【零号，你违规接触“原生荒漠”残留物，现根据《维护者守则》第7章第12条，判定你为“潜在污染源”，执行……放逐程序……】

　　头痛欲裂，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带着零号维修员最后时刻的不甘、困惑与一丝麻木，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我的思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着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

　　“维护者”并非一个单一的个体，而是一个……庞大的体系！有负责日常监控与维护的“维修部”，有负责清除重大威胁的“清理部”，还有似乎更高层面的“裁决庭”。而零号，就是“维修部”的一员，因为接触了所谓的“原生荒漠”残留物，就被判定为“潜在污染源”，遭到了无情的放逐。

　　所谓的“原生荒漠”……是指混沌吗？还是指……虚无？

　　而“错误”，正是我这个状态在他们体系内的正式称谓！一个必须被清除的“错误”！

　　那么，玄珩子所说的“管理员”，是否就对应着“维修部”的成员？他是此界的“维修员”？但他似乎拥有更高的自主性，甚至知晓“虚无之力”的存在，并且……他帮助了我这个“错误”。这与他“维护者”体系的身份，似乎存在矛盾。是他隐瞒了什么，还是……他的状态也特殊？

　　还有小黑小白……他们所在的“那个地方”，接收了太多像零号这样被抛弃的“维修员”？他们又是什么立场？

　　谜团越来越多，但并非全无头绪。至少，我对面对的敌人，有了一个更模糊却也更具体的轮廓——一个庞大、冷酷、遵循着某种冰冷条例运行的维护者体系。而那只“手”的主人，或许就是这体系的最高掌控者，或者……就是“裁决庭”本身。

　　凌霄宗……天衍宗……跨界之法……

　　零号的记忆碎片中，似乎也有关于跨界的只言片语。

　　【……低维穿梭需借助“锚点”与“航标”……世界壁垒并非绝对隔绝，存在天然“孔洞”与人为“星门”……“万界罗盘”……已损毁……】

　　【……警惕高维信息投影形成的“镜像世界”……规则差异可能导致认知崩溃……】

　　这些知识零散而专业，很多术语我无法完全理解，但它们指向了一个事实：跨界而行，并非虚无缥缈的传说，在维护者体系内部，似乎有着一套成熟（至少是存在）的技术或方法。而凌霄宗，或者说天衍宗，可能就掌握着类似的技术，或者保存着相关的遗物——比如，那艘能横渡虚空、抵达归墟的渡空神舟！

　　思路逐渐清晰。体内的剧痛和道基的废墟依旧提醒着我自身的残破，那冰冷的“错误”标记更是如芒在背。但此刻，心中那点不甘被定义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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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沉寂的归墟，看了一眼玄珩子消失的地方。然后，毅然转身，循着来时那微弱的感应，朝着归墟之外走去。

　　每一步踏出，都感觉周围的混沌气流似乎在为我让路，又似乎在蠢蠢欲动，想要将我同化。我小心翼翼地引动着体内那丝冰冷的虚无之力，不是用来攻击，而是如同薄膜般覆盖周身，将一切试图侵蚀我的混乱能量悄然“抹除”。这是玄珩子提醒后的初步尝试，驾驭这股“逆规则”的力量，如履薄冰。

　　归墟之中无岁月，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那片绝对的黑暗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光，那是规则之网相对稳定的区域，是离开这片绝地的出口。

　　我加速冲出，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周身压力一轻，已然重新回到了那片荒芜、破碎的虚空之中。远处，星辰寂寥，陨石带缓缓漂浮。回头望去，那片吞噬一切的归墟入口，依旧如同一个寂静的伤疤，烙印在虚空之中。

　　没有停留，我辨认了一下方向，将心神沉入体内那点残存的、与渡空神舟有着微弱联系的印记，感应着它的方位。同时，零号记忆碎片中关于空间方位辨识、能量流追踪的知识本能般浮现，辅助着我进行定位。

　　找到了！

　　我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在虚空中艰难穿梭。没有道基支撑，仅靠残存的魂力和对虚无之力的粗浅运用，飞行变得极其吃力，速度远不如前。但我必须尽快回到神舟，玄珩子说过，“它”的目光注视着我，在外界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途中，我数次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扫描感”，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从我所在的空间掠过，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审视。是规则之网的自动检测机制？还是“清理部”的追踪？我不敢确定，只能竭力收敛气息，将虚无之力覆盖全身，模拟出与周围虚空无异的“空无”状态。

　　这种状态极其消耗心神，那冰冷的虚无之力更是不断侵蚀着我的意志，试图将我也拉入那绝对的寂灭。我只能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回忆着身为林凡的过往，回忆着凌霄宗的云海，回忆着对那只“手”的愤怒与不甘，以此对抗着虚无的同化。

　　终于，那艘古老、残破、却依旧散发着苍茫气息的渡空神舟，出现在了我的视野尽头。它静静悬浮在一块巨大的陨石旁，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我加速靠近，落在神舟那布满岁月刻痕的甲板上。脚踏实地（虽然是金属的）的感觉，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神舟内部依旧空旷，只有维持基本运行的阵法发出微弱的嗡鸣。我直接走向控制核心所在的主舱室，那里保存着神舟最完整的记录和传承。

　　是时候，好好“了解”一下我的宗门了。

　　盘膝坐在控制核心前，我将神识缓缓沉入其中。这一次，我不再是简单地寻找操控法门或逃生路线，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搜寻一切与“天衍宗”、“跨界”、“世界之外”相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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