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二章

　　“回中宫！速回中宫！”李治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意味。

　　他甚至没去看一眼江逸风一眼，更别提什么赐婚的事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

　　皇帝的身影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消失在殿门外。

　　暖阁内，只剩下瘫坐在地、披头散发、依旧抽噎着的苏小月，和站在一旁，神情复杂、震惊、心疼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江逸风。

　　苏小月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江逸风，哪里还有半分疯癫？那眼底深处，分明是劫后余生的得意。

　　她用最极端、最“不堪”的方式，成功吓退了皇帝，保住了侯府的安宁，也守住了江逸风最大的秘密。

　　代价是她的形象和……一场声嘶力竭的表演，以后这忠勇侯大妇的名声，在长安算是完了。

　　江逸风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和一句：“委屈你了，小月……”

　　苏小月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闭上眼，疲惫地摇了摇头。只要能护住他，这点“疯癫”，又算得了什么？

　　时光如流，永徽六年（六五五年）的深秋，凛冽的北风带来了辽东战场令人振奋的捷报。

　　苏定方，这位沉寂多年、终于得遇明主的老将，与营州都督程名振联手，以雷霆万钧之势，对高句丽发动了一场场闪击战。

　　战报如同雪片般飞入长安：

　　“苏定方率精骑万人，自新城渡辽水，大破高句丽军于贵端水（今辽宁浑河）。”

　　“程名振率舟师渡海，奇袭卑沙城（今辽宁大连金州区大黑山山城），拔之，俘获甚众。”

　　“唐军分进合击，连战连捷，焚其外城、村落而还，高句丽震恐，举国戒严。”

　　“苏定方阵斩敌大将，俘获万计，高句丽精锐损失惨重。”

　　“我军大获全胜，辽东小儿入夜闹腾，闻苏将军至而止啼，”

　　虽然此役并未彻底摧毁高句丽，也未攻陷其核心王都，但其展现出的强大攻击力、和破坏性，给予高句丽的沉重打击，足以让整个大唐为之振奋。

　　捷报传入宫中时，李治正与武曌在甘露殿内商议废后诏书的细节。

　　闻听此讯，李治猛地站起，连日来因后宫风波而积郁的阴霾瞬间被这胜利的光芒驱散，他脸上绽放出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狂喜，他甚至在心里开始筹划灭国之战。

　　“好，好，苏定方，程名振，真乃朕之卫霍！”

　　李治激动地在殿内踱步，连声赞叹，“此捷报来得正是时候，天佑大唐，天佑朕躬。”

　　武曌亦是凤眸明亮，巧笑嫣然：“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陛下知人善任，将士用命，方有此大捷。

　　辽东定而国威扬，实乃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武功。”她敏锐地意识到，这场军事胜利，与她即将登上后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吉兆，双喜临门，正是彰显新朝气象、巩固帝后权威的最佳时机。

　　李治停下脚步，目光炯炯，胸中豪情激荡：“媚娘说得对，双喜临门，此乃天意，传朕旨意。”

　　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其一，嘉奖苏定方、程名振及有功将士，加官进爵，厚赐钱帛，阵亡将士，优加抚恤。”

　　“其二，废黜王氏皇后之位，着即移居冷宫，立武昭仪为皇后，诏告天下，命有司择吉日，举行册封大典。”

　　“其三，为贺辽东大捷与新后册立，着光禄寺、太常寺即刻筹备，于奉天殿设盛大御筵，宴请文武百官、宗室勋贵、四夷使节，举国同庆。”

　　“臣妾（奴婢）领旨！”殿内响起一片应和之声。

　　永徽六年十一月，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

　　太极宫内外，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空气中弥漫着肃穆与喜庆交织的气息。

　　奉天殿，这座帝国的心脏，又一次被装点得金碧辉煌，庄重无比。

　　巨大的蟠龙柱缠绕着红绸，殿顶悬挂着华丽的宫灯和彩幡。

　　殿内，百官依品秩肃立，紫袍朱衣，冠冕堂皇。

　　殿外，金瓜武士执戟昂然，甲胄鲜明。

　　吉时已到！

　　钟磬齐鸣，雅乐高奏。

　　“皇帝陛下驾到——！皇后殿下驾到——！”内侍省少府王伏胜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响彻云霄。

　　在文武百官、宗室勋贵、四夷使节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天子李治，身着十二章纹衮冕，头戴通天冠，垂十二旒白玉珠，神情肃穆，步履沉稳，在仪仗的簇拥下登上丹陛，端坐于御座之上。

　　冕旒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动，遮不住他眼中的意气风发。

　　紧随其后，新册立的皇后武曌，在一众盛装尚官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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