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一章

　　这日恰逢裴炎奉旨巡视，方入教坊，便被眼前景象惊得魂飞魄散——但见六十余名女子手持利刃，寒光森森，依阵法腾挪突刺，娇叱之声不绝于耳，这哪是歌舞？分明是操练女兵。

　　“反了！反了！”裴炎面色惨白，踉跄退后，“江逸风竟私练女兵于禁中，其心可诛。”也顾不得细察，急急转身直奔紫微宫。

　　“天后，祸事矣！”裴炎伏地急奏，“忠勇侯借梨园之名，于太常寺操练女兵甲士六十余众，剑戟森严，阵法俨然，臣恐其包藏祸心，图谋不轨啊！”

　　武则天正批阅奏章，闻言抬眸，凤目微凝：“女兵？裴卿看真切了？”

　　“千真万确，”裴炎叩首不止，“剑光耀目，喊杀震天，非寻常舞乐可比，请天后速发金吾卫擒拿此獠。”

　　不料武则天静默片刻，忽轻笑出声：“裴卿啊裴卿，你可知江逸风若欲反，何必练什么女兵？”她掷下朱笔，语气转冷，“朕可负天下人，天下人亦可负朕。唯忠勇侯——绝不会反。”

　　裴炎愕然抬头：“天后何以如此笃定？”

　　“因为他若有所图，朕早已死了十次。”武则天目光幽深，“当年诸多旧事不提，单说上林苑刺客突袭，是他以身挡箭；

　　陛下沉疴难起，是他日夜施针续命……若要反，何须等到今日？又何须用这般拙劣手段？”

　　裴炎汗如雨下：“可那操练之状……”

　　“那便是舞！”武则天斩钉截铁，“江逸风行事向来出人意表。

　　朕倒要看看，他能舞出什么惊世之作。你退下吧——若再妄言惑众，休怪朕不念旧情。”

　　裴炎狼狈退出，后背尽湿。

　　而教坊内，江逸风对此浑然未觉，正全神贯注于排练。

　　“注意剑刃反光角度，袖口束紧。”他穿梭于舞阵中，亲自为一名舞女调整握剑姿势，“紫云，你转身时剑穗缠臂了——全部改用短穗。”

　　又命人取来荧光矿粉，细心涂于剑刃：“殿内烛火摇曳，此物可增光华。但需注意——”他突发奇想，“红绡，尔率八人组‘流星阵’，抛剑互接时，须以剑锷相击，务求金石齐鸣。”

　　绿绮忍不住轻笑：“侯爷，这哪是舞蹈？分明是行军布阵。”

　　江逸风正色道：“善舞者，通兵法之道。刚柔并济，方显我大唐气象。”说着示范一个撩剑式，腕抖剑花，竟带起破空之声，“看见否？劲力含而不发，姿态矫若游龙——”

　　话音未落，忽闻门外宣旨声至：“天后有旨：赐梨园南海珍珠粉十斛，西域金线锦百匹，助演《剑器舞》。”

　　江逸风接旨谢恩，心下明了此乃天后表态支持。

　　转身见众女惶惑，朗笑道：“天后既赐珠粉，正好研入涂料，令剑光更添华彩，绿绮、红绡、紫云——随本侯调新色。”

　　三人应声上前。江逸风执笔蘸粉，于剑身勾画流云纹，指尖不经意触到绿绮手背，但觉温润如玉。

　　抬眸见三姝皆粉颊沁汗，杏眼含辉，不由暗叹：“若非心系小月，此间乐确可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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