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二章

　　刚收了心猿意马之念，忽闻鼓声疾响，原是预演时辰已至。

　　六十柄长剑齐出鞘，寒光与荧光交汇，映得满室生辉。江逸风立于阵心，击鼓为号。

　　但见众女移形换位，剑器纵横。

　　最精妙处在于终场设计——并非原先设计的齐刷刷劈地之势，而是改为“延时呼应”之式：由绿绮起手，剑尖轻颤如银蛇吐信；

　　继而红绡、紫云依次响应，剑光流转似星河倒泻；

　　后方五十七名舞伎依序递进，但见剑浪层层推进，如潮汐奔涌，又似凤凰展羽。

　　最后一瞬，全体舞伎手腕轻旋，剑花挽出满月清辉，继而依序收剑入鞘，动作如行云流水，竟无半分杂音。

　　满场寂然片刻，旋即爆发出惊天彩声。

　　江逸风负手含笑，心知此舞一出，必当轰动两京。

　　而珠帘之后，不知何时悄然来临的武则天，亦微微颔首，凤目中流光溢彩。

　　麟德殿大宴之日迫近，江逸风于太常寺偏殿内，对着一众精选出的乐工领袖，眉宇间凝着深思。

　　殿外春风拂过梨树枝头，带起细碎的花瓣，悄然落于石阶。

　　“诸君，”江逸风展开一卷素帛，其上以朱墨勾画着奇特的符号，“此番剑舞，某欲以三曲贯之——《将军令》为引，《十面埋伏》作承，《梅花三弄》为合。

　　然则后二曲，尚需诸君助某成谱。”

　　座中乐工皆面面相觑。《将军令》乃军中旧乐，他们自是熟稔，可这《十面埋伏》与《梅花三弄》却是闻所未闻。

　　一位鬓发微霜的老琴师抚须沉吟：“侯爷所言二曲，不知是何来历？老朽浸淫音律数十载，竟未曾听闻。”

　　江逸风微微一笑，心知难以解释，便道：“此乃某于梦中所得仙乐，今日愿哼唱于诸君之前，还请诸位大家助某记谱成曲。”

　　当下便有侍者奉上古琴、琵琶、竹笛等器。

　　江逸风闭目凝神，先轻哼《十面埋伏》之调。

　　初时如雨打芭蕉，渐渐转为金戈铁马，琵琶声急处似有万千铁骑奔突，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座中一位名叫薛涛的女琵琶手不禁失色，玉指无意识地按上琴弦，仿佛已被那乐声摄去心魂。

　　“妙啊！”一名叫项延的青年乐工猛地击节，“此曲杀伐中暗藏诡变，若以筚篥摹马嘶，铜钺拟兵戈，再佐以羯鼓震天——当真有十面埋伏之气象！”

　　江逸风颔首，又哼《梅花三弄》。

　　此番曲调一转，清越空灵如雪落梅枝，古琴泛音处似有暗香浮动。

　　一位名唤董兰的古琴大家竟听得痴了，喃喃道：“此曲高洁，非俗耳可赏。

　　当以玉磬和之，洞箫应之，方显其冰姿雪魄。”

　　于是众乐工各展所长，薛涛抱琵琶记主旋律，项延执竹笛录和声，董兰抚瑶琴定宫商。

　　江逸风穿梭其间，时而在某处增一颤音，时而在某段添一滑奏。

　　不过半日工夫，两首本该数百年后才现世的名曲，竟在这太常寺偏殿中初具雏形。

　　“侯爷真乃神人也。”董兰试奏完整段《梅花三弄》后，竟激动得须发微颤，“此曲清奇高古，纵是嵇康再世，亦不过如此。”

　　薛涛拨弄着琵琶轮指，眼中异彩连连：“《十面埋伏》中这处轮拂技法，妾身习琵琶二十载竟从未想过可以这般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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