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三章

　　众人沉醉于新谱之时，江逸风却对匆匆赶来的织造坊王监事道：“即刻量取这六十三名舞伎的尺寸，差人快马送往西都苏长史处，命他十日内赶制六十三套羽绒舞衣送来。”

　　监事愕然：“侯爷，眼下已是春暖花开，这羽绒服……”

　　“本侯要的不是寻常羽绒服。”江逸风取过纸笔画道，“要极轻极薄的素色锦缎为面，内充天鹅细绒，袖口与裙摆需缀以银丝刺绣，务必要在舞动时能随风飘举，且剑器挥动不受阻碍。”

　　说着又特意叮嘱：“让苏长史想法在羽衣内衬暗藏磁石薄片，与舞剑上的磁石相呼应，便于完成那些高难度的齐整动作。”

　　安排已定，江逸风便投身于紧张的排练中。

　　白日指导舞伎们合乐起舞，夜晚与乐工们推敲曲谱。

　　那《十面埋伏》的琵琶段落在薛涛的演绎下愈发出神入化，轮指急拨时真如银瓶乍破，引得不少乐工偷偷驻足聆听。

　　七日后，西都的快马果然如期而至。

　　苏味道不仅送来了六十三套精工制作的羽绒舞衣，更附信道：“闻侯爷欲以羽绒服献舞，下官特命人以新法处理绒羽，衣物虽轻暖却不显臃肿，且以荧光丝线暗绣云纹，烛火映照下自生流光。”

　　众舞伎试衣时皆惊叹不已。

　　这羽绒舞衣通体素白，却在袖口、裙裾处用银线绣出细密云纹，内衬暗藏磁石薄片，舞动时果然飘逸如云卷云舒。更妙的是在暗处竟有点点荧光，恍若星河披身。

　　绿绮穿着新衣舞了个剑花，惊喜道：“侯爷，这衣裳竟比罗纱还轻便，旋转时毫不费力。”

　　红绡却蹙眉：“只是全身素白，是否过于清淡？”

　　江逸风笑而不语，只命人抬进十余口大箱。开箱一看，竟是各色轻薄的染色彩纱。

　　“花朝节岂能无花？”江逸风执起一匹桃红轻纱，“届时尔等在外罩上这彩纱，舞至《梅花三弄》时，齐解彩纱露出素白羽衣，岂不暗合‘千树万树梨花开’之意象？”

　　众女闻言皆雀跃。

　　于是排练愈勤，白日里太常寺中常见剑光与彩纱齐飞，夜晚则闻仙乐共更漏相和。

　　终于到了花朝前夜，江逸风命全体舞伎乐工最后一次合练。

　　当《将军令》的鼓乐响起，六十三名羽衣舞伎执剑而出，剑光与银绣交相辉映；

　　至《十面埋伏》高潮处，琵琶声裂帛惊天，众女舞剑疾旋，彩纱飞扬如百花绽放；

　　待到《梅花三弄》清音流转，彩纱尽褪，但见素白羽衣在烛火映照下泛着莹莹微光，剑尖点刺间似有寒梅傲雪而生。

　　一曲终了，满场寂然。

　　突然，角落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抽泣——竟是薛楚娘抱着琵琶泪流满面：“此曲只应天上有……妾身此生能奏此乐，死而无憾。”

　　董兰长揖到地：“侯爷妙音，实非人间凡响。老朽恳请将这三曲谱录入太常寺乐籍，以传后世。”

　　江逸风扶起老乐师，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不已的面庞，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明日之后，大唐的乐舞史将翻开新的一页。

　　而此刻，他更期待的是另一件事——那些轻盈温暖的羽绒舞衣，或许将在花朝节后，引领又一轮新的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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