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一指断龙， 道碎神伤

　　人与剑，意志与渊龙，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黑金色的流光撕裂了地底广场死寂的空气，所过之处，坚硬的黑岩地面被无形的气机犁开深邃的沟壑，扭曲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条燃烧着陆冥生命与道心的渊龙，其威势已然超越了筑基的范畴，足以对任何元婴初期的修士构成致命的威胁。

　　这是赌上了一切的决死冲锋，是薪火之烬的最后璀璨。

　　然而，面对这足以撼动山河的一击，厉恨天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宛如亘古不变的冰川。

　　他既没有闪避，也没有凝聚任何形式的护盾。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眼前咆哮而来的并非一条足以毁天灭地的真龙，而只是一缕拂面的微风。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一根食指。

　　那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手指，修长，干净，指节分明。

　　指尖之上，没有汇聚任何惊天动地的能量，没有光芒万丈的神通，只有一缕比黑夜更纯粹、比虚空更寂静的魔气，如温顺的灵蛇般盘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在远处沈独步与闻人芷骇然欲绝的目光中，在陆冥燃烧殆尽的感知里，那根手指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精准无比的姿态，迎向了咆哮而来的龙首。

　　最终，指尖与龙首的眉心，那个由陆冥守护道心点燃的最璀璨的金色火焰之处，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世界，突兀地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黑金渊龙那撼天动地的咆哮，戛然而止。它那双燃烧着守护意志的金色眼瞳，在接触到指尖的瞬间，仿佛透过那一点纯粹的黑暗，窥见了一种超越生死、超越存在的终极真理。

　　那真理告诉它，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一切守护都是妄念，一切存在，都不过是痛苦的轮回。

　　于是，那燃烧的金色火焰，瞬间熄灭了。

　　紧接着，那凝实得宛如真龙的庞大身躯，如同被风化的沙雕，从眉心开始，寸寸崩解。鳞甲、龙骨、血肉……所有由陆冥精血、寿元、灵力与道心意志凝聚而成的一切，都在无声中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黑金色光点。

　　这些光点尚未散去，便被厉恨天指尖那缕微不足道的魔气尽数吸收，仿佛从未存在过。

　　“你的守护，你的愤怒，不过是更大的痛苦之源。”

　　厉恨天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不带一丝一毫的嘲讽或怜悯，只是像一位导师，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我来教你，何为真正的安宁。”

　　最后一击被以最轻蔑、最彻底的方式化解，陆冥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了半空。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可怕意境，通过他与渊龙之间冥冥的联系，狠狠地倒灌而回，轰入他的识海！那意境冰冷而宏大，蕴含着“万法皆空，万物皆虚”的绝对否定。

　　他刚刚在佛魔交锋中重铸的、坚不可摧的道心，在这终极的否定面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并非来自他的骨骼，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神魂深处。那颗燃烧着守护火焰的道心之上，裂开了无数道蛛网般的缝隙。

　　“噗——！”

　　陆冥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鲜血。那血液不再是纯粹的殷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金色，其中还夹杂着点点神魂燃烧后留下的破碎光屑。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吸收了渊龙全部力量的那根手指，并未停下。它穿过漫天消散的光点，依旧以那种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无法躲避的速度，继续点向陆冥失去所有神采的眉心。

　　陆冥的瞳孔中，那根手指被无限放大，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他想躲，身体却像被亿万钧巨力焊死在虚空，连动弹一根睫毛都做不到。他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的神魂在哀嚎，道心在破碎，所有的力量都已在那决绝的一击中燃烧殆尽。

　　他成了一个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毁灭的囚徒。

　　“不——陆冥！”

　　“住手！”

　　远方，沈独步与闻人芷的嘶吼声凄厉而绝望。厉恨天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气机禁制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两人疯了一般地催动身法，想要冲过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手指，如宿命的指针，不偏不倚地点在了陆冥的眉心。

　　没有预想中头颅爆裂的血腥场面。

　　手指触及眉心的瞬间，陆冥没有感受到任何洞穿之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浸透神魂的冰冷。那并非单纯的破坏，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法则，在系统性地、条理清晰地“抹除”他存在的痕迹。

　　那缕纯粹的魔气，如同一支精准无比的手术刀，无声无息地侵入陆冥体内。

　　它沿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那些刚刚由佛魔二力重塑、还残留着淡淡金芒的坚韧脉络，便如冰雪消融般一寸寸地崩解、还原为最原始的血肉。

　　它渗入骨骼，将那些因吞噬屠行而沉淀下来的、如同星辰般的血色力量结晶，一颗颗地寻出，然后温柔地将其磨灭成虚无。

　　它最终抵达丹田，看着那刚刚成型、还在缓缓旋转的筑基灵力漩涡，只是轻轻一搅，整个漩涡便轰然溃散，化作最混乱的灵气乱流，在他体内肆虐一圈后，尽数逸散于天地之间。

　　肉身的摧毁只是前奏，更可怕的攻击发生在识海。

　　那股“万法皆空”的意境，在他破碎的识海中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黑暗。这片黑暗开始缓缓蠕动，一点点地吞噬他那颗本就布满裂痕的道心。

　　他关于守护的信念，关于复仇的执着，关于父母的温暖记忆，关于晏紫苏那抹紫色的身影……

　　所有构成“陆冥”这个存在的基石，都在这片黑暗的吞噬中被扭曲、被淡化，仿佛一张被浸入墨池的画，所有的色彩与线条都在迅速消融。

　　他即将被彻底格式化。

　　就在他最后一丝意识即将泯灭之际，厉恨天的声音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那声音平静、温和，不带丝毫情绪，却如神只的低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真理。

　　“这是我的慈悲，我不会杀死你，我会打碎你。”

　　“我会剥离你所有无谓的挣扎、痛苦的执念，直到你的灵魂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渴望终结的本能。当你醒来，你会感谢我，感谢我赐予你的这份解脱。”

　　随着这最后的低语，陆冥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他身上的生机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流逝，皮肤迅速变得灰败，黑发彻底化为枯草。他双眼中最后的光芒，那仅存的一点不屈与愤怒，也彻底黯淡下去，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看不到任何倒影的灰色。

　　他没有死。

　　但这一刻的他，比死了更可怕……他成了一具尚有微弱心跳的空壳，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破败神像。

　　厉恨天缓缓收回手指，看着如同破败木偶般悬浮在空中的陆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对作品的满意。

　　他转过身，不再看陆冥一眼，将那只刚刚毁灭了一个天才一切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前方那剧烈晃动、光芒已然黯淡了许多的金色封印光柱之上，准备完成他真正的、最后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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