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桃源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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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十五,冬日的第一个晴天。

  晨光透过薄云洒在桃源城南区,照亮了一片新建的建筑群。青砖灰瓦,飞檐斗拱,占地约三十亩——这就是刚刚落成的“桃源书院”。

  书院正门前,聚集了数百人。有穿儒衫的老秀才,有粗布衣的工匠,有稚气未脱的孩童,还有几个明显是外地来的读书人,都伸长了脖子望向门内。

  门前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碑,碑上刻着四个刚劲的大字:“有教无类”。落款是“林枫题”。

  这是桃源书院的校训。

  辰时正,书院大门缓缓打开。

  林枫第一个走出来。他今天换了一身深蓝色儒衫,头戴方巾,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身后跟着张文远、徐清源等几位即将担任讲师的先生。

  “诸位,”林枫的声音清朗,“桃源书院,今日正式开院。”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

  “书院第一批招收学生三百人。”林枫继续说,“其中一百人为六至十二岁蒙童,一百人为十三至十八岁少年,一百人为十八岁以上成人。蒙童班与少年班全日授课,成人班夜间授课,不误农时工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我知道,有人会问——为何要分班?为何成人也要上课?为何工匠、农夫也能入学?”

  人群安静下来,都等着他的回答。

  “因为在我桃源,”林枫一字一顿,“知识不是某些人的特权,而是每个人的权利!孩子要学,少年要学,成人也要学!读书人要学,工匠要学,农夫也要学!”

  “有人问:工匠学什么?学打铁吗?农夫学什么?学种地吗?”林枫摇头,“不,工匠要学的,是为什么铁会硬,为什么火能熔铁,怎么让铁更硬、更韧、更耐用!农夫要学的,是为什么种子会发芽,为什么庄稼要施肥,怎么让一亩地多产三成粮食!”

  他举起手中一摞书稿:“这些,就是我亲自编写的教材。不是四书五经,不是诗词歌赋,而是——”

  “《数学初阶》!教人识数、算账、量地、测距!”

  “《物理入门》!教人为什么东西会掉下来,为什么水会流,为什么火会烧!”

  “《农学纲要》!教人怎么选种,怎么轮作,怎么防虫!”

  “《工学基础》!教人怎么看图,怎么用工具,怎么造器械!”

  每报一个书名,人群中就响起一阵惊叹。

  这些名字,他们闻所未闻。

  “我知道,”林枫放下书稿,“很多人会觉得,这些东西‘没用’——不能考科举,不能当官,不能光宗耀祖。”

  “但我要说,这些东西,能让一个人活得明白,活得踏实,活得有尊严!能让一个工匠造出更好的工具,能让一个农夫种出更多的粮食,能让一个士兵懂得为什么而战,能让一个母亲教孩子认识这个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是真正的学问——经世致用的学问!”

  话音落下,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工匠们激动得脸色通红,农人们使劲点头,几个老秀才若有所思。

  “现在,”林枫侧身让开,“请第一批学生,入院——”

  三百人,排成三列,依次走进书院大门。

  走在最前面的是蒙童班。孩子们大多穿着新做的棉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中有些是战死士兵的遗孤,有些是流民的孩子,有些是桃源本地出生的第一代。

  接下来是少年班。这些十三到十八岁的少年,已经有些沉稳的模样。他们中有在城墙下搬运过箭矢的,有在工坊里当过学徒的,有在田里顶过半个劳力的。现在,他们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进了学堂。

  最后是成人班。这些人最是拘谨——他们大多是三四十岁的汉子,手掌粗糙,脊背微驼。读书,对他们来说是件既陌生又神圣的事。他们中甚至有几个人不识字,此刻紧张得手心冒汗。

  书院内部,是三进院落。

  第一进是蒙学部,有十间教室,每间可坐二十人。教室里不是传统的长条桌凳,而是单独的小桌小椅,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虽然粗糙,但都是免费的。

  第二进是少学部,教室更大,桌椅也更大。墙上挂着各种图表:九九乘法表、天下地图、日月运行图、农作物生长周期图……

  第三进是成学部,这里不仅是教室,也是图书室、仪器室、讨论室。靠墙的书架上,已经摆满了林枫这三年来编写的教材、整理的笔记、绘制的图纸。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院落中央那片空地。那里立着几个奇怪的装置:一个用木架支起的巨大水车,几组滑轮和杠杆,一个可以转动的地球仪,还有各种几何模型。

  这些都是教学用具。

  张文远站在蒙学部前,看着那些坐得笔直的孩子,心中感慨万千。他教了一辈子书,从未想过有一天,学堂里会坐满工匠和农夫的孩子。

  “张先生,”林枫走到他身边,“蒙学部就交给您了。先教识字,但不要只教‘天地玄黄’,也要教‘一二三四’,教‘日月水火’,教他们认识身边的东西。”

  “老朽明白。”张文远深深一揖,“主公这是要开千年未有之先河啊。”

  林枫笑了笑,走向少学部。

  这里,徐清源正在给少年们上第一堂课——《生理初识》。

  “……所以,人为什么会生病?”徐清源指着墙上挂的一幅人体解剖图——那是林枫根据记忆画的,虽然粗糙,但五脏六腑的位置基本准确,“不是因为得罪了鬼神,不是因为风水不好,而是因为身体里某个地方出了问题。”

  一个少年举手:“徐先生,那发热呢?”

  “发热,是身体在和病邪战斗。”徐清源耐心解释,“就像打仗,城墙上的士兵在和敌人厮杀,城墙就会震动、发热。身体也是这样,体内的‘正气’在和‘病邪’厮杀,就会发热。”

  “那该怎么办?”

  “如果是小战,让身体自己打;如果大战,就要帮忙——用草药辅助正气,用针灸疏通经络,用放血泄去热毒。”徐清源顿了顿,“但最重要的是防患于未然——饭前洗手,不喝生水,住处通风,饮食有节。这些,比生病了再治更重要。”

  少年们听得入神。这些道理,他们从未听过。

  而在另一个教室,王大山正在给有工科天赋的少年们上课——《材料初识》。

  “看这块铁,”王大山举起一块铁锭,“你们觉得,它为什么硬?”

  少年们面面相觑。

  “因为它是铁?”一个胆大的回答。

  “那为什么铁就硬?”王大山追问,“木头为什么不硬?”

  没人能回答。

  “主公说了,铁硬,是因为里面的‘小颗粒’排得紧密。”王大山放下铁锭,拿起一块木炭,“木头软,是因为‘小颗粒’排得松散。所以,咱们打铁的时候,千锤百炼,就是把铁里的‘小颗粒’锤得更紧密,这样铁就更硬。”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只是个比方。主公说,真正的道理,要等你们学了《物理入门》才明白。但你们先记住——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道理。咱们工匠,不能只会抡锤子,还要明白为什么这样抡。”

  少年们纷纷点头。

  林枫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

  知识,正在以最朴素的方式,传递给下一代。

  他走向成学部。

  这里的气氛最凝重。那些三四十岁的汉子,握着笔的手都在发抖——很多人这辈子第一次握笔。

  教课的是陈远之。他正在黑板上写“一、二、三、四、五”。

  “今天,咱们先学认数。”陈远之的声音很温和,“学会了认数,你们就能记账,能算工钱,能量地,能看懂主公发的各种文书。”

  一个满脸皱纹的农夫小声问:“陈先生,俺都四十了,还能学会吗?”

  “能。”陈远之肯定地说,“主公说了,只要想学,没有学不会的。咱们不考状元,不写八股,就学有用的。一天认十个字,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个,够用了。”

  那农夫用力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笔。

  林枫没有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他来到书院后院,这里是他专门留下的试验田和工坊。

  试验田里,李茂正在带着几个农学班的学员,观察冬小麦的长势。

  “看这片,”李茂指着一垄麦苗,“这是用主公教的‘选种法’挑出来的种子,长得就是壮实。再看那片,是普通种子,明显弱一些。”

  一个学员问:“李主事,选种真有这么大用?”

  “有用。”李茂认真地说,“主公说了,种地不是靠天吃饭,是靠人动脑子。选好种,施对肥,防好虫,一亩地多收三成不是梦。”

  “那这些新农具呢?”另一个学员指着田边摆放的几件器械——有改良的曲辕犁,有脚踏式水车,有播种器。

  “都是工坊新造的。”李茂眼睛发亮,“用了这些,一个人能顶两个人干活。等开春,咱们桃源所有的田,都要用上新农具、新种子、新方法!”

  而在试验工坊里,几个工匠学员正在林枫的指导下,组装一台简易的“蒸汽机模型”。

  “看,水烧开,变成汽。”林枫指着铜壶里喷出的蒸汽,“汽有劲,能顶开活塞。活塞连着连杆,连杆带着轮子转——这就是把热,变成动。”

  一个工匠学员眼睛瞪得老大:“主公,这就是说……以后不用人力、畜力,烧水就能让机器转?”

  “对。”林枫点头,“这只是个开始。等你们学明白了原理,咱们能造更大的机器——带动机床,带动织机,甚至……带动车船。”

  学员们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景象,但本能地感觉到,那是了不得的东西。

  “所以,”林枫看着他们,“你们在书院学的,不是无用的学问。是能让桃源变得更好,能让天下变得更好的学问。”

  午时,书院钟声响起。

  该吃饭了。

  书院有自己的食堂。饭菜简单但管饱——杂粮饭,炖菜,每人还有一个鸡蛋。这是林枫定的规矩:所有学生,无论贫富,书院提供一顿午饭。

  吃饭时,三个学部的人混坐在一起。蒙童班的孩子好奇地看着少年班的大哥哥,少年班的学生恭敬地向成人班的叔伯请教,成人班的汉子红着脸问孩子某个字怎么写……

  这种景象,在别处是看不到的。

  林枫端着饭碗,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这一切。

  林栋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主公,”林栋低声说,“书院第一天,还算顺利。”

  “嗯。”林枫夹起一块萝卜,“但这才刚刚开始。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什么考验?”

  “当这些人学会了知识,开始问更多问题,开始质疑旧规矩,开始想要改变的时候。”林枫看向林栋,“那时候,才是书院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

  林栋似懂非懂。

  “知识不只是工具,”林枫轻声说,“更是力量。能让人看清世界的力量,能让人思考为什么的力量,能让人想要改变的力量。”

  他顿了顿:“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导这股力量,用在正确的方向上——不是去争权夺利,不是去欺压他人,而是去建设,去创造,去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林栋若有所思。

  饭后,下午的课开始了。

  林枫亲自给少学部和成学部上第一堂《数学初阶》。

  他没有直接讲算术,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咱们要建一座桥,桥长十丈,宽一丈,该用多少石料?”

  学生们面面相觑。

  “要算。”林枫在黑板上画了一个长方体,“长十丈,宽一丈,高一丈,就是十丈乘一丈乘一丈,等于十立方丈。这就是体积。”

  他又画了一个圆:“如果要造一个圆形的粮仓,直径两丈,高一丈,该用多少材料?这就要用到‘圆周率’,约等于三又七分之一……”

  学生们瞪大了眼睛。

  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他们从未这样想过。

  “数学是什么?”林枫放下粉笔,“不是账房先生算账的玩意儿,是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工具。建桥要算,修路要算,造房子要算,分田地要算——处处都要算。”

  “所以,从今天起,你们要学的,不是死记硬背,而是怎么用数学解决实际问题。”

  他从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开始讲起,但每个例题都是实际问题——分粮、算工钱、量土地、计材料……

  学生们听得入迷。他们发现,这些“没用的东西”,竟然如此有用。

  一堂课结束,许多学生还意犹未尽,围着林枫问问题。

  “主公,如果地是不规则形状,怎么算面积?”

  “主公,那个圆周率,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主公……”

  林枫耐心解答,直到钟声再次响起。

  夕阳西下,书院第一天课程结束了。

  学生们陆续离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思考的神情。他们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今天的课,讨论着那些新奇的知识。

  林枫站在书院门口,看着他们离去。

  张文远走过来,感慨道:“主公,老朽教了一辈子书,从未见过学生如此……如此渴望学习。”

  “因为他们学的是有用的东西。”林枫说,“人天生就渴望了解世界,渴望变得更好。只是很多时候,这种渴望被压抑了,被误导了。”

  他望向远方:“我们要做的,就是释放这种渴望,引导这种渴望。”

  夜幕降临,书院里还亮着灯。

  成学部夜间授课开始了。那些白天要干活的人,晚上来到这里,在油灯下吃力地认字、算数。

  林枫走过窗外,看着那些粗糙的手握着笔,一笔一画地写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才是真正的文明——不是少数人的风花雪月,而是大多数人的识字明理。

  他走回自己的书房,摊开纸笔。

  《物理入门》第二册,《农学纲要》第三章,《工学基础》的图纸……

  还有很多很多要写。

  窗外,寒星点点。

  窗内,灯火通明。

  这座书院,这些灯火,这些求知的眼睛——

  就是桃源最坚固的城墙,最锋利的武器,最光明的未来。

  夜深了。

  但知识的光,才刚刚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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